; 他的这句话语气特别软,浑然没有在办公室里说话时温和中隐隐透出的强势,反倒像是有点委屈地在表达自己的意愿。
傅岳气急败坏地说道:“不行,隔壁桌全都在喝酒,你当领导的怎么能不喝?”
齐先生坦然道:“当领导才能不喝酒,再啰嗦我让隔壁桌也不许喝,大家一起喝奶茶。”
傅岳被他的缺德发言惊呆了,造物师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你出门半年不知道,最近狗记者成天盯着他搞大新闻,今早最新的热门是他、司凛和幻术师深夜醉酒暴打了狗记者。”
小小斜了她一眼:早上你在车上可是信誓旦旦说这是虚假新闻,对荀记者疯狂记仇,还要拉我进“齐先生名誉维护协会”呢。
傅岳果然十分感兴趣:“那我可要好好补一下课了。”
齐先生无奈地说:“这就不必了,我每天看到报纸,无论是审判所专版还是八卦版,都觉得里面写的人不是我。”
大家哈哈大笑。
齐先生郁闷地说道:“总之快给我奶茶,再不给我奶茶我就要死了。”
菜来了,这家中餐馆上菜速度十分喜人,在齐先生刚把小小介绍给大家之后,菜就上齐了,味道很不错,小小满意地吃了起来,很快就把困扰她的酒桌文化忘到了脑后。因为她惊喜地发现,审判庭聚餐压根儿就没有这种规矩,大家就是聊天,吃饭,喝酒的喝喝酒,喝饮料的喝喝饮料,没人在敬酒,唯一“敬酒”的人是齐先生。
齐先生在喝奶茶——他最后还是用耍赖的方式争取到了喝奶茶的权力——并很不要脸地用奶茶杯去跟傅岳的白酒碰杯,说这是敬酒,傅岳翻了个白眼,护着杯子就往旁边钻,骂骂咧咧地鄙视他这种逃课行径,然后端着酒杯跑去隔壁桌和一群猛女糙汉处刑人队长喝酒去了。
小小在观察齐先生和傅岳的互动,半顿饭的工夫,她大致揣摩出了他们两人截然不同的个性。傅庭长是个各方面都很传统的男人,包括喝酒的习惯,他喜欢热热闹闹地和人喝个痛快,喝到兴头上开始脚踩凳子划拳。一看就知道,他小时候可能和一大家子人一起生活,家里的男性长辈们会带着他一起喝酒猜拳说荤话,闹闹哄哄的弄得满屋子都是酒味和喧哗声。不过他没有勉强别人喝酒的破习惯,这让小小很庆幸。
但齐先生显然和不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虽然不知道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但小小觉得肯定不是一个爱喝酒的家庭。从他的为人处世来看,应该父母感情很好,家庭氛围轻松平等。他能一眼看出她第一次聚餐时的手足无措,不动声色地帮她应付过去,是个很会关注也会关心别人的性格。小小直觉这是他从他父亲那里学会的,因为一个关心妻子的丈夫,比关心丈夫的妻子更容易让家里的男孩子学会照顾身边的异性。
就在小小用她的直觉大法做着毫无理论依据的猜测时,偲偲小声给她介绍起了今天来吃饭的这群人,主要是异端审判庭里的中层,还有各个处刑人小分队的队长。
小小很好奇傅庭长说过的那个精分处刑人队长在哪里,她立刻问了偲偲。
“哦,你说他啊,他的代号是双子星,你看隔壁那一桌,那个在思考人生的帅哥。”偲偲用筷子朝某个方向指点了一下。
小小定睛一看,那一桌一大半都是男人,但是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座位靠窗的一个俊朗帅哥,他一脸愁容地敦敦敦喝酒,谁说话都不理睬。
小小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她在双子星的心里看到了他今天早上起床时的画面,他惊恐地掀开被子,床上躺着三个人比花娇的陌生裸男。
大写的惨。
“他旁边那个和尸体一个肤色的穿着医生衣服的人也是处刑人队长,我们叫他法医。听名字就知道,他是个解剖爱好者,还喜欢收藏各种人类和动物的头盖骨。他不是很会说话,你听到什么都不用在意。他以前还说齐先生的颅骨很漂亮,希望齐先生死了之后把颅骨交给他,被造物师听见了挨了顿毒打。他最近在研究恶魔血液的鉴别,你要是抓到恶魔可以拿去跟他换赏金,他的开价很不错。”
法医在摇晃着装满了葡萄酒的高脚杯,那眼神好似在研究它和血液的相似程度。
小小毫不意外地在他的脑中读到了《常见恶魔血液分析报告之血族篇》。
“法医旁边是代号血裔的处刑人队长。他的肤色和法医差不多,其实是他不小心被吸血鬼转化了,吸血鬼也是恶魔的一种,不过因为是被转化的,杀了转化他的吸血鬼后,他的神智还算清醒,不会被控制。但是他白天出门得涂防晒,不能吃正常食物,只能喝血、葡萄酒,哦,毛血旺倒是可以吃。”
小小偷偷读心,意外发现血裔正在盯着葡萄酒思考法医前两天到底抽了他多少血做研究,为什么等他从棺材里醒来的时候,虚弱地吃了五份脸盆大的毛血旺才感到胃里不烧了。早知道就不为了这点钱出卖自己的肉体了,都是贫穷害了他。
现在小小知道法医的分析报告材料是哪里来的了,原来还会跟同事就近取材。
读心术冷却了,小小默默听偲偲介绍,努力记下他们的外貌和长相,没记住的她打算回去后看一看异端审判庭的大名册,几百人的大名册她肯定背不下来,但至少得把今天来吃饭的这些人记住。
聚餐结束了,众人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家,造物师因为临时接到了炼晶厂故障通知,气急败坏地去加班了,偲偲和小小同情地目送她离去。
傅岳喝得烂醉,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的吊灯发呆,齐先生让餐厅上了一份醒酒汤给他灌下去了。悲惨的事情发生了,傅岳抱着餐桌上乘汤用的大碗盆吐了起来。
“让你少喝两杯你不听,等肝硬化了别来找我救救你的肝。”齐先生数落他。
傅岳吐了一会儿,抓过餐巾布擦了擦嘴,咧开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现在也就你会劝我少喝两杯了。”
齐先生没说话,从侍应生那里拿了热毛巾往他脸上盖。
一旁的偲偲叹了口气,帮忙给傅岳擦脸,擦完又对齐先生说:“我和傅庭长住得近,一会儿我送他回去吧。”
齐先生点了头:“他那狗窝要是住不了人,你明天叫个人帮他打扫一下。不然他死在里面隔壁邻居都闻不出那是尸臭味。”
偲偲应了一声,又说:“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吧。”
“小小?”齐先生回头看向杵在门边的小小,“我送你回去吧。”
小小正看着傅岳发呆,茫然无措地点了点头。
“拜拜,拜拜!”傅岳清醒了一点,笑眯眯地对他们挥手,“下次再喝个痛快!”
已经领着小小出了门的齐先生,毫不客气地回道:“下次你也喝奶茶。”
热闹的聚会散场了。这家餐厅所在的商区毗邻幸运广场,走出了餐厅,小小看到头顶的一轮上弦月,却看不到几颗星星,每当看到它的时候,小小总是会想家。
这一天,她看了游记,流了眼泪,晒了太阳,听了占卜学,吃了一顿五味杂陈的晚餐,还认识了许多有故事的人。
她总是会轻易被故事打动,流露出过分感性的忧愁。
“今天聚餐,吃得还算开心吗?”齐先生突然问道。
“很开心呀。”小小咽下了心底的复杂,毫不犹豫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特别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