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死得轰轰烈烈,可我怎么办?以前你说我念叨,可你好几年才回来一次,我能不念叨吗,这下好了,你走了,我的念叨你也听不见了,可是,我难道余生就对着你这冷冰冰的墓碑念叨吗?北辰,你个王八蛋,年轻的时候倔脾气,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这么个烂脾气,你要是听听劝,你能被乱箭射死吗!你不是说你不是舍不得那高高在上的名将的虚名吗,你说你只是不想你战死的兄弟死不瞑目,可你怎么也战死了?你那些兄弟的冤魂呢,和你一同被乱箭穿心的近万人将士的血海深仇谁来报?你一定死不瞑目吧,你活该!”老妇人语气很平静,只有最后几句有了些颤音,看得出,她的内心丝毫不平静。
风行云在一旁停了下来,默默不语的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妇人,他当年很小的时候,老将军北辰同他讲过这个女人,记得他的表情很愧疚,也很幸福,并不像一个战场上厮杀多年的杀人魔头。只是那个时候,风行云还很小,听不懂,只是看到老爷子笑,他也跟着笑,可是笑着笑着老爷子却哭了,最后还是风行云在他肩上尿裤子了,老爷子才笑骂着带他离开那高高的山头。
风行云的手中出现了两坛酒,三个退伍的男子疑惑地看着慢慢走过来的风行云,肩上是只没精打采的老乌鸦,手中提着两坛街头行尾都能买到的寻常的酒,走起路来也谈不上多稳健,倒有些像醉汉一样偶尔东倒西歪一下,越近,那迎面而来的酒气顿时浓郁至极。
三人相视一眼,同时起身想要拦下这个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的年轻公子哥,不想让他冒犯了老将军的陵墓。
风行云毫不理会,轻轻将三人随手推开,没有恶意但也谈不上刻意减少力道,见三人似乎要发作,司马小艺突然上前拿出了一块铜牌,三人一见同时更加疑惑起来,司马家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三位不要误会,他是行云,风家的三公子。”宁风见气氛有些不对,当下便开口道,他看着墓碑上大大的亡夫北辰之墓几个字,顿时就明白这里安葬的是何人。
风行云继续提着酒往前走,走到老妇人身旁时鞠了一躬,低着头道。
“北辰老爷子待我风行云很好,只不过我那时候还是个不怎么记事的小屁孩,他和穆老将军一直把我当亲孙子看待,老夫人,请节哀。”
老妇人眼中突然出现一抹光芒,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可看在宁风几人眼中,那是愤怒和仇恨,先前一直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老妇人终于爆发了。
“你是风家的人?你有没有死过丈夫?”
风行云哑然失笑,也觉得场合有些不对,再次恢复肃然之色缓缓道。
“老夫人请节哀,行云堂堂七尺男儿,哪会有丈夫一说。”
“老东西为你风家做牛做马一辈子,如今马革裹尸,你还在这里花天酒地,你风家的人都是这般没出息的孬种吗!”老妇人一指风行云,丝毫不顾忌其他,此话一出,司马小艺、宁风、三个年轻男子面色同时大变,气氛刹那间凝固。
风行云猛地抬头目视老妇人审视的目光,他突然咧嘴一笑,却并没有反驳,也没有用语言马上回答老妇人近乎斥责的反问。
风行云绕开老妇人,将两坛酒高高抛起,手中突然出现两个大碗,当他将两个碗放在地上时,两坛酒刚好再次落下,他伸手接住,将一坛酒放在一旁,另外一坛顺手掀开,在墓前的两个大碗中满上。
“老将军,小子敬你,一路走好!”
风行云取过一碗一饮而尽,突然极其当年北辰和穆隆升两个老头子都是一个模样的暴躁脾气,北辰老爷子怕是要在地下数落自己喝酒太过矫情了。于是,风行云将剩的那一碗酒自己再次饮下,将剩下的大半坛围着北辰的墓撒了一圈。
砰……噗通……
风行云狠狠将空酒坛砸在地上,顿时就是一地的碎片,一地的酒香,他的膝盖和酒坛同时落地,三叩之后,风行云腾的起身,额上依稀是酒水沾染的尘土,其间血丝若隐若现。
他提起另外一坛酒,环顾了整个墓园一周,最后自嘲的笑了笑,抬脚往回走,走到老妇人身旁时,他突然道。
“老夫人知道我为什么带两坛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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