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蒂娜和夏天只要选择自己国家附近,不需要调整时差的比赛就可以,而这次,两个人却莫名其妙,一起报名了在加拿大举办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b级赛事,顿时,这项比赛的女单因为两个人的从天而降熠熠生辉。
何翩然本不想看这场比赛,但那天莫名其妙,她点开直播的网页,观看了全场较量。
这赛季,夏天的短节目来自拉威尔的《海上孤舟》,自由滑则是电影《纯真年代》的原声乐,短节目的清冷完全是她的本色演绎,自然令人惊叹,而《纯真年代》里禁忌压抑的爱与忧伤,更让她诠释得淋漓尽致。比起夏天,瓦伦蒂娜的进步更让人瞩目,她的滑行技巧已经足够让她在跳跃的进入前完成一系列从前只有何翩然和夏天才能完成的难度步伐,短节目曲目是莫扎特的名作《安魂曲》,自由滑则是谁也没想到的风格。
何翩然绝对不会想象,瓦伦蒂娜滑起现代与古典兼具,又有着浓烈民族气息的曲风究竟是什么样子,然而这次,她选了《阿兰胡埃斯协奏曲》,这是一首吉他协奏曲,由西班牙盲人作曲家罗德里戈创作,极强的旋律感与节奏感组成了整首曲子燃烧般的灵魂。
比赛结束,解说感慨的说,曾经何翩然与夏天一决雌雄的年代终于过去了,现在,瓦伦蒂娜和夏天谁与争锋的时代已经到来。
何翩然默默关上了电脑。
夜晚的滑冰馆空无一人,连扫冰机都安静地躺在角落,何翩然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一恍惚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莫斯科,世青赛如同昨日,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稚嫩却自信,这两样东西如今已经都在她身上消磨得一干二净。
何翩然坐了很久,等她醒过来时,发现小选手已经开始训练,又是新的一天悄然来临,而她的所思所想真的只是一个短暂的梦而已吗?
带着很混乱的思绪,何翩然找到余教练。
“教练……如果我现在说放弃,你觉得……”她不知道怎么把这句话说的完整,痛苦满溢心头,她看着余教练,最终只是咬了咬唇。
余悦这些天从没有忽略过何翩然,她一有空就询问队医情况,听了这句话,她也沉默片刻,认真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翩然,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下去,放弃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你已经很优秀很出色了,不需要再一块奥运金牌来证明自己,你对花滑的爱不比任何人少,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情,但身体始终是客观条件,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有权力决定,我只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陈教练也是一样。”
离开办公楼,何翩然径直回到训练场地,许伊和徐佑正在为了新赛季努力编排自己的节目,她一直等到他们训练结束,然后和许伊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听许伊用那熟悉的欢快语气说着些今天发生有趣的事。
“小伊,我想放弃了。”
等到她说完,何翩然鼓起勇气,将这一生中她最难以启齿的话倾吐而出。
“什么?放弃什么?”许伊好像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茫然地看着她反问。
“花滑。”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何翩然不敢抬头,正准备解释,却觉得脖颈一凉,冷风吹过,胳膊上突然疼痛起来,许伊抓住了她,捏着她的手臂,脸上是让人陌生的冷厉和阴霾,就这样一言不发,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把何翩然一路拖拽回宿舍。
磕磕绊绊走上楼梯,何翩然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正出来扔垃圾的舒涵看到两个人神色不对,赶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舒涵嗓门大,花滑队其他在宿舍的女队员都走出门,狭窄的走廊顿时挤满了人,苏薇见何翩然低着头,手臂还被许伊攥在手里,急忙上前,可不等她开口,许伊的目光就冷冷扫过所有人。
“不关你们的事!回去!”许伊从来没有疾言厉色说过话,这一次,她的气势吓住所有人,包括舒涵,大家竟然都一步没动,眼睁睁看着许伊就这样把何翩然拎进房间,房门砰地一声,老旧宿舍楼天花板在震动中簌簌掉线灰白的尘埃。
一进房间,许伊就把何翩然推到一旁,转身从她柜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这是何翩然用来收藏自己奖牌的东西。
“你不是要放弃吗?好啊!”举过头顶,许伊颠倒盒子,里面的奖牌一泻而下,叮叮当当围绕着伏倒的何翩然掉了一地,“那这些呢?这些你都要忘了吗?”
许伊从地上抓起一个金灿灿的奖牌,不等何翩然回话压住她的脖子,让她满是泪痕的脸正对着奖牌背面的字:“你还记得你拿到奥运金牌时说过的话吗?你说你还会坚持,再拿一块奥运金牌回来,春风得意的时候你踌躇满志,现在说放弃就要放弃?那个我认识的何翩然哪去了?你把她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