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马元义既已归案,刘宏又连下两道旨意,一道是下令冀州抓捕张角,另一道则是命钩盾令周斌领着三府(太尉、司徒、司空)掾属,逐个排查省内禁卫、宦官及百姓中有和那张角勾连之人。一时间,洛阳城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而受诛连者多达千人。这一连几道旨意,反应迅速,应对得体,刘宏仿佛一夜间回到了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
想当年桓帝驾崩,他刘宏以章帝玄孙、皇族远支,于一众宗室中脱颖而出,必是有他过人之处。至初登大宝,望着满是陌生的臣子,身后是临朝听政的窦妙,身前则是独揽朝纲的外戚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孤立无援。然刘家的江山,又岂可容外人染指?他刘宏自有雷霆手段,不出数月,便利用那宦官诛杀了窦武、陈蕃,软禁了临朝的窦妙。至此,他才算真正的大权在握。
可是他还是不放心啊,身边得用的奴婢都是桓帝留下的,于是那王甫被他用阳球干掉了。至于曹节,刘宏自然是记他恩情的,当年正是他曹节领着浩浩荡荡近千人到河间迎接自己,一路上鞍前马后。如此你曹节也别在身边伺候了,去做个尚书令吧。
这就完了吗?当然不是,大汉朝几百年血淋林的教训:士大夫不可信。所谓兔死狗亨,你阳球也别留着了,就连着那司徒刘合、永乐少府陈球、步兵校尉刘纳一同去陪先帝吧,免得老盯着自己身边那几个亲近的奴婢。
所谓君王之道,不就是制衡吗?打一帮士大夫(党人),拉一帮士大夫(公卿大臣),扶一帮宦官(十二位中常侍)。刘宏这一手玩的漂亮,至此省内错综复杂的关系被他捋得清清楚楚,而那帮士大夫也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朝中既没了对手,刘宏也索然无味起来。他虽贵为帝王之胄,却自幼贫苦,此时不玩乐,更待何时?可是这不玩不知道,一玩吓一跳。原来自己这本该富有四海的天子,居然也是一文不名。他自幼聪慧过人,这脑袋一拍便晓得那些士大夫们占了他老刘家多少年的便宜,便让他们还点出来吧。至此,刘宏又玩出了天子的新高度——卖官鬻爵。
他也曾想过重回武帝时的荣光,奈何国库空虚,身边又无卫霍之才。那积数年而发的三路征鲜卑大军也终究是有去无回。
幸好,近年虽天灾不断,然终究还算天下太平。偶有边郡动乱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自己这天子也终究坐的安稳。
然而这次却非同以往,那封密信分明写着:八州、三十六方共举,省中又有内应。规模之大,范围之广,前所未有。就连自己苦心布局的朝堂之上,禁宫之内,也被渗透,这显然不是一夕之功。那张角谋划之精,布局之缜,潜藏之深,用心之恶,教他如何不震怒?若非唐周出卖,难保这江山易主,又教他如何不认真对待?
到了二月,刘宏终究是没能等到张角归案的奏章。那张角许是知道马元义被捕,事情败露,于是提前在魏郡起事。张角自号天公将军,又有其弟张宝号地公将军、张梁号人公将军,率领数万叛军一路北上,沿途劫掠百姓,焚烧官府,势不可挡。不出旬月,便攻占了魏郡、赵国、钜鹿郡。又有常山国真定人褚燕聚众响应,游击四方。安平国王刘续为聚众乱民劫持,押送广宗下狱囚禁。甘陵国嗣子及国相冯巡皆为乱民所害,甘陵国王刘忠仅以身免,亦下狱广宗。常山国王刘暠更是弃国而走,冀州告急!
可还未待刘宏缓过神来,兖州又有急报。先是东郡东阿县丞王度焚烧城仓、引叛军入城,东阿县令带着百姓躲进了渠丘山。又有济阴、陈留两郡相继失陷。而豫州更是有颍川、汝南、梁国、沛国四郡沦陷。一时间,河南河北烽火四起,大汉江山风雨飘摇。
四方报急的奏章像雪花片一样纷至沓来,刘宏顿觉头大如斗,他此时真是又惊又恼又害怕。惊得是那张角居然有如此能量,当真是一人振臂,乱者四起;恼得是国家养士数百年,尽如此不堪一用,这不过半月功夫,便有三州十三郡相继沦陷;他怕得则是贼人来势汹汹,可这连着几天廷议,朝廷众臣却议不出个法子来。唯一聊感欣慰的,便是陈王刘宠这个远房堂叔,硬是凭着陈国一郡之力,抵御豫州四起的叛军,还收容了近十万四处逃亡的百姓。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拿起一分奏章,待看了内容,却将这奏章拿于身旁的吕强,问道:“吕强啊,这皇甫嵩倒是和今日廷议时,那侍御史王允的想法不谋而合,朕一时却也拿不定主意,你看如何?”
吕强诚惶诚恐的接过奏章,却是那北地太守皇甫嵩请除党禁,并以西园藏钱、马匹赏赐军士。他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启禀陛下,老奴以为正当如此,党锢久积,若与黄巾合谋,悔之无救。另老奴请陛下诛杀左右贪墨之人,并考校州刺史及二千石官员优劣!”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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