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下人阿忠守在外头,知道自家管事的与春兰院的那个在屋子里头谈了足有两个时辰,忍不住问道:“这事和春兰院有什么干系吗?”
阿忠是昨晚被怜儿支派往苏遮月那屋里送粥的时候,亲眼见到那一副蛇压身的恐怖景象。
他这个前后左右院落跑的人,当然也听说过花魁娘子谢染和那打死的丫鬟的传闻,当即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谁也没惊动地就偷偷溜了。
原是打算就当不知道的,但回到屋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事不能不报,他担不起这责,于是就跑去向秋菊院的管事的说了,没成想管事的既不找邓婆婆,也不找朱妈妈,单就带着他去了春兰院。
管事的眯着眼,饱含深意地笑了笑:“当然有干系。”
苏遮月这事听到他耳朵里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当时谢染的事八成就有问题,要说当年那位高人说蛇兆的时候,他还是跟在朱妈妈身后的一个小仆,是在门帘后头听了一耳朵的,要说这生孕龙胎本就是离奇古怪的事,就算真有女子能承孕,那也是独一份的,不可能一下子冒出两个来。
所以他揣度着,要么是谢染是假的,要么苏遮月是假的。
但苏遮月这一头不过是阿忠无意中看到的,且苏遮月来这儿才多少日子,根本不可能知道浮云阁真正的隐秘,而且他也接触过这个丫头,不是个有心机有野心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当年谢染的事是假的。
他估摸着是春兰院的管事为了捧谢染上位,暗中做出来的手脚,一来这事本就玄乎,凡是听的人都不信真能生养出来,谢染就是最后不成也不过说明当年那高人本就不对。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么,他也有点猜测,多半是因为谢染的背景,谢染不是一般被卖来的女子,她原先是官宦人家的女子,这种人家若一朝犯了罪,男儿被流放,女眷儿就被卖到各处的青楼妓馆。
其中出挑的,都被朱妈妈用了些许手段买了来。
谢染当时到浮云阁,人还比较消瘦,但依旧见出那出色的姿色来,当即就定在春兰院里做了姑娘。
养了一阵子后,气韵身段都恢复了,那必然就要接客了,却也正是要有意让她接客的档口,发生了那一件闹蛇的事,成了花魁娘子,得了朱妈妈青眼。
原来春兰院的那位管事,的确从前受过谢府的恩惠,见了谢染就知道是原来府上的小姐,多半不忍心叫她被那些客人糟践,于是借着朱妈妈的那个鬼神道道,大胆赌了一把,没成想真给赌成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如今真正的主儿出来了。
朱妈妈治下名着宽,实则狠,杀一儆百的手段他们这些管事的都亲眼见过的,若是这事叫朱妈妈知道了,且不管春兰院的管事的会怎样,谢染首先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位素来高高在上被众人捧着的花魁娘子,只怕转瞬就会跌到泥潭中,被扒光鲜亮的衣裳,扔到狼窝里头给糟践得不成人形。
管事的在屋里头把这事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
他知道如果把这事往朱妈妈那儿报上去了,谢染肯定保不住,但另一面,苏遮月也不可能成为花魁。
毕竟苏遮月和谢染不一样,她破了身子,又破了相,不能在外头抛头露面,纵然这蛇兆是真的,那最多也就是被关起来去配种罢了。
这事于他没什么益处。
反而谢染一倒,按次排序,就是夏莲院的温蝉姑娘上去了。
那却是管事的更不愿意看到的。
毕竟春夏秋冬四个院,不是平起平坐的,分着高低,抢着东西,离得越近越容易生嫌隙,他这秋菊院的,宁肯花魁的位子叫春兰院的人坐着,也不愿叫夏莲院的姑娘上了位。
何况这事真要说起来,也就是个捕风捉影,谁看清了,谁又确定自己看清了?转头就没了的东西,要是往朱妈妈那报,最后却给弄错了,那他就成了诬告生事。
好处半点没落着,反而惹来一身腥,不划算。
但这事既然叫他知道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再三思索,决定把这事透给春兰院的管事。
一来这事是人家的死穴,他将这个事当作人情卖过去,后头相处起来那底气就足了,人家记着这事,多少得还他一个面子,就最近来的这批女孩苗子,两个院就能换上一换。
就是一万中的万一最后真给捅破了,首当其冲的也不是他,他顶多是个不确实不敢报的罪,比人家弄虚作假的好多了。
而且管事的今日谈话也讲着分寸,没把话说明白了,对方也一样,大家都兜着圈子,谁也不会说一句确实的话,都连蒙带猜着对方的底牌罢了。不过都是打交道熟的人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这件事肯定是压下来,不会往外漏出半点味儿。
至于春兰院的那位管事会不会对苏遮月下手,除了她,将谢染的身份彻底做实了。
管事的眯了眯眼,那他就不知道了,和他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