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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那李家下山的一群人却没走得顺畅。
连日的大雨引起了泥石流,冲断了一截山路,最前一辆的马车的车轱辘陷进了泥潭里,车夫怎么都推不出来。
这山道本来就狭窄,一马车当中阻了路,后面两辆也跟着过不去。
今日山上那一出事闹得李祁本就火大,现在更是觉得连老天都跟他过不去,狠狠地踹了好几脚车轴,犹不能解气。
李老夫人下了车来,沉心静气道:“既然走不了,那就先回去好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下山艰难,还是回去比较妥当。
“回去,我不回去!”
李祁大喊一声,“我跟那个恶毒淫妇根本不能同在一屋!”
他一通吼完,就甩了袖子往前走去。
宋姨娘可得赶着这时候献宠,赶忙叫着车夫打伞,一同追了上去。赵姨娘眉眼淡淡,没打算与她抢这个功劳,只从杨婆子手里拿了伞,为老夫人撑着。
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声道:“这都造得什么孽哟!”
儿子这副模样,不盯着也不成。
一行人便弃了马车,只步行下山。
然而这苦禅寺坐马车上来好似只一打盹的功夫,真步行下山却是艰难,尤其山路湿滑,泥沼遍布,女眷又多,走了一阵身上华贵的衣衫都被雨水泥水打湿了,没一个不疲累。
“老夫人,那里有屋檐!”
赵姨娘扶着劳累的老夫人,一直寻着中途避雨的地方,果然见着路旁有一处废弃的破庙。
“好好,咱们歇歇。”
李老夫人说道,与赵姨娘和丫鬟婆子往那儿走去。
李祁和宋姨娘在前头走得快,已然没了影子,这时想叫也叫不住了,便使派了个小厮前去报信,若是累得气消了,就过来歇歇。
丫鬟婆子费劲地推开半扇枯朽的大门,迈过门槛,挥开蛛网尘土,众人又是一怔。
原来这破庙是供奉着城隍的,但见那高大的城隍塑像似是年久失修,雕漆剥落,一个脑袋歪在一边,将落不落的。
头顶上的挡雨瓦片漏了个洞,水流漏了进来,正落在他脖颈上,顺着那塑像身子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黑黢黢地看过去,就像是被砍了头,在流血一般。
赵姨娘身边的秋霜不知怎么,就想到方才看到的在苏遮月屋里那个死掉的男人,又见到这可怖的城隍塑像,心里头害怕,身子也跟着哆嗦了起来。
阵阵寒风从后面还没关上的大门吹来,吹得她脸色煞白,忍不住抖着嗓子小声开口道:
“夫人,这地方不干净,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赵姨娘瞧着这城隍塑像也有些心惊,但走不走不是她说了算的,眼下是李老夫人走不动了,她们不得不陪着。
杨婆子脱了衣衫,拿了一些枯草垫在下头,叫李老夫人坐了。
李老夫人沉眸了好一会儿,突然看向赵姨娘:“今日之事,是你动的手脚?”
赵姨娘一惊,慌忙就跪下来,在这时候承认得也极快:“老夫人恕罪,那男子是妾身安排的,可苏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我如何也不能安排啊。”
李老夫人眉眼愈发冷漠:“那你的孩子呢?”
赵姨娘一愣:“我的孩子?”
李老夫人衰老的眼瞳此刻漆黑一片,声音带着苍老的怒意:“你先前流掉的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