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走来的,倒像是飘来的。
他周身好似笼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冰冰冷冷的。
他苍白无血色的面上从来不会有多余的表情。
腰畔的骷髅在晃动。
他已走到念浔身旁。
念浔半眯着眼睛,一字字道:“苏易。”
苏易点头:“是我。”
“你来杀我?”
“我为何杀你?”
“你为何杀他?”
“他要杀仙子。”
“你即杀了他,又为何将他蒸熟!”念浔猛然扑上前,狠狠掐住了苏易的脖子,吼道。
他的目中满是血丝,看起来几近绝望,也许他已经绝望。
“那是仙子的意思。”苏易动也不动,任凭念浔掐着脖子,双目凸出,呼吸不畅,却也仍然没有推开念浔。
“她的意思你便从来不违抗吗?”
“我只负责保护她不死。”
“你!”念浔的牙咬的咯咯直响,他狠狠瞪着苏易,忽然松开了手,颓废道,“罢了罢了。即在凤凰楼,便是仙子的人。呵。”
念浔居然笑了。
冷笑,然后又变成了狂笑,放肆狂笑。
“哈哈!!凤凰楼!凤凰楼!”
笑声戛然而止,念浔突然朝着那棵树撞了过去。
他竟然起了寻死的念头。
苏易当然不能让他死。
骨剑就在他手中。
剑风凛然,剑势如虎,念浔眨眼间竟已被震飞一丈远。
3.
苏易冷冷看着念浔,忽然道:“你会武。”
念浔坐在地上,垂眸看着地面,有气无力道:“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苏易闻言,笑了,冷笑。
原来鬼也会笑。
只不过他笑起来却比不笑还要骇人。
冰冷异常,诡异至极。
苏易冷声道:“你本可以用其他方法去杀她。”
念浔点头又摇头:“是我错了,为了能够早点离开这里,我忽略了太多东西。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终究是我过于急切。”
有时候太急并不是一件好事。
念浔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他明白的似乎太晚了些。因为凤凰楼这个华丽的囚笼已几乎将他的所有理智、思想尽数磨灭。他不想成为芙蓉仙子的傀儡,更不想成为一个披着华服的行尸走肉!
因此兵行险着,只为能够更快的离开!
只可惜,一切都成了泡影。
他终是抬起头,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苏易那张冰冷的脸,恨声说道:“为了这个计划,我与他设想了任何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甚至去调换了芙蓉仙子的食具,收买了东厨的丫头。可是却独独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只有这一点!就是你!”
念浔目中赤红,近乎癫狂的指着苏易,又哭又笑,咬牙切齿说道:“只有你!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去东厨,万万没想到芙蓉仙子竟早已注意到了我们!”
“她太可怕了。是我低估了她……”
“是我低估了她……”
念浔口中说着,声音渐渐低下来,他颓废的仰头看天,泪水悄然滑落,“我也低估了你。我本以为我至少可以救下我的朋友,我本以为我至少可以快过你的剑……”
世上最悲哀的错误,无非就是本以为。
苏易已抚上冰冷的剑柄。森白的骨剑,狭长而诡异。
他看着自己的剑,突然道:“没有人能快过我的剑。”
念浔也在看着他的剑:“我此刻才知道。”
“可惜晚了。”
“可惜晚了……”念浔口中重复着苏易那句话,人已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归鸾院外。
苏易不疾不徐的跟在他后面,目中竟似闪过了一丝动容的神色。转瞬即逝。
鬼又怎会动容?又怎会被人世间的情感所打动?
苏易就是鬼,活鬼。
鬼本无心。
此时,他仿佛已融入黑暗,飘飘白衣笼罩在寒雾之中,朦胧而冰冷,恍若地狱中的鬼魅。
“祁怜在哪?”念浔问道。
“凤凰楼。”
“他今晚可还会回来?”
“不知。”
“苏大哥……”念浔转过身,凝眸看着苏易的剑,“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在这凤凰楼中,似乎只有你一人是可以信任的,即便我将要死在你的剑下。”
“凤凰楼中谁都不可信。”
“呵呵,”念浔不屑一笑,“凤凰楼算个屁。”
“凤凰楼不算个屁。但你直到此刻都还困在凤凰楼内。”
念浔脸色更白,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在苏易脸上。
苏易并没有看他。
苏易在看着他的剑,骨剑。
“是啊。我虽在凤凰楼无可奈何,”念浔淡淡道,“但总会有人……”
“什么?”
“总会有人能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