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不再有人骂我蠢,给我买甜柿,教我鬼道术法,我就有一种活着真是没意思的感觉。以己推人,我想现在傅小六估计也是同样的感受。何况他年纪也不大,17岁,要他拿这种主意真是太难了。
我退到一旁,解了傅夫人的禁制。傅夫人扑倒在老太太脚边,哇哇地哭个不停。可依我看,哭得再热闹也不如傅小六的伤心浓烈。
他们等了两日,傅家二哥还是没有消息,傅小六终于来到我房间,请我去替他奶奶驱鬼。
我问他:“你想好了?”
他苦笑,熬了两天的眼眶红红的。“我一辈子也想不好。可是……我想到奶奶从前的样子,想到她跟在爷爷身旁四处征战的过去,我想,奶奶不会希望自己的躯体被一个鬼仙霸占……”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札来,“我昨日看了奶奶和爷爷之前写的手札,有一句话……上面写着,生死伉俪,宁折不弯……我替她做了这个主,她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我生来不会安慰人,只好一本正色地坐在旁边,看着傅小六哭。
等他哭够了,我从褡裢里掏出软香糕来递给他:“甜的,要吃吗?”
他苦笑,摇摇头,“这糕都发硬了”。
哦?是吗?我捏起来看,果然是硬了,“我们行走江湖的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有一口吃的就吃。你们富贵人家,恐怕就是得到的太多了,才愈发怕失去”。
“……”
我也不知道我说这话干什么,我说了,我惯不会安慰人的。
一时有些尴尬。
我捏起软香糕来吃了一口,“等到子时,我就能行法。待会儿我先去布阵”。
傅小六看了我一眼,就像一只濒死的小狗一样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
我也点点头。把头转向别处。跟着师父做了这么多次生意,第一次遇上这样别扭的。师父总跟我说,咱们堂堂正正的挣钱,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只要能活着,就是天大的道理。我样样跟我师父学,这点我却从来学不道地,有时候主家遭了鬼,真相揭示出来挺可怜的,我就不太忍心,可师父还是堂堂正正地伸手要钱,一脸的冰霜冷雨。
上辈子八成是个石头。
我布阵时,傅小六给他奶奶喝了安魂茶,睡得正沉。我从旁看了一眼,这老太太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可要平易近人多了。
傅小六驱散了众人,和傅夫人一同守在门外。他依旧交代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喊我。
我虽然心里想“喊你有什么用”,但还是答应了他。之后就没心思再想着他了。毕竟驱鬼也是个技术活。何况这还是个鬼仙。
要先以生魂阵将本体魂灵与鬼仙相分离,这分离有抽骨拨筋之痛,虽不痛在肉体上,精神上的痛是难免的,那种痛比肉体的痛更令人生不如死。若这鬼仙不愿意出来,那就更棘手了。我还得起功法将它逼出,本体又会再受一次伤害。
所以以傅老夫人的年纪和这鬼仙附在她身上的时日,这一顿操作下来,她的肉身必定难以承受,大限将至。
分离之后,以七星大妙符焚烧制其于原地,后以观花杖起收魂法,斗修为,若胜了,便可将这鬼仙摄于我师父的伏魔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