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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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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他一下了。”

    “好。”

    燕绥之应完,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对了,送的什么?”

    乔说:“灯松。”

    他回答完又兀自咕哝了一句“也是稀奇”什么的,燕绥之还没听清,他就已经切断了通讯。

    “怎么了?”菲兹问了一句,“有人要送东西来?”

    燕绥之点了点头,道:“上次去亚巴岛,顾律师托朋友弄了几株灯松回来,他好像挺喜欢的。”

    菲兹“啊”地疑问了一声,语气跟刚才乔的咕哝如出一辙,“他转了性啦?以前不是不喜欢灯松么?”

    “不喜欢?”燕绥之愣住。

    菲兹道:“呃……应该不喜欢吧。以前有一次我在办公室跟事务官聊度假,说到亚巴岛的灯松林,他就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记得当时事务官说搞了几棵灯松树种,问他要不要,毕竟整个律所就他一个不是植物杀手。他说不要,养着太麻烦。”

    她回忆了一下,道:“也就……今年春天的事吧?”

    燕绥之:“……”

    “谢谢。”他神色复杂了一瞬,冲菲兹笑了一下。

    菲兹被谢得一头雾水:“???不……客气?”

    乔大少爷办事效率出奇地高,即便人不在德卡马,也能远程遥控得很好。没过半个小时,一辆黑色的加长箱车静静地开进了城中花园,进大门还被电子安保拦住了。

    “顾先生?”负责运送的人从乔那边拿到的是燕绥之的通讯号,却误以为接通的是顾晏,“我们这车没有通行权,得房主过来输一下密码。”

    “我不是顾先生,叫我阮野就行。”燕绥之嘴上这么说着,输密码的时候却非常流畅。

    “高霖。”副驾驶座一个大胡子男人跟他握了握手,“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燕绥之心里干笑一声,心说这世界还真是小,这位大胡子他确实认识,再进一步说勉强算个朋友。这人是德卡马有名的观赏植物培育员,他以前祸祸的各种庭院植物,都是从大胡子高霖那边弄来的。

    他曾经有一阵子兴致很盛,不信邪地买了好几批,想把庭院前后布置成少年时候旧居那样。那段时间高霖几乎每个月都要开着他的加长箱车往他那跑一趟。

    每回过去,高霖都会看见自己上个月送过去的、活生生的花花草草已经变得瘦骨嶙峋,苟延残喘,那个场景是很让人痛心的。高霖平时跟他关系不错,一到那个时候,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恐·怖·分·子。

    而灯松这种东西原产地是亚巴岛,要想在德卡马这边成活,需要有专业人士用亚巴岛的树种进行特别培育。整个德卡马,要说灯松培育技术最好的,肯定就是高霖了。

    所以乔会找到他也不奇怪。

    燕绥之冲他笑了一下,道:“我可能长了副大众脸,经常有人觉得在哪儿见过我。”

    大胡子高霖呵呵两声,道:“那大街上百分之八十的人可能都想有这种大众脸。诶——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我应该没见过你,觉得你有点儿眼熟是因为你某些地方像我曾经一位客户。”

    燕绥之一脸无辜:“是么?这么巧?谁啊?”

    “一个挺厉害的人,梅兹大学的院长,年轻有为,什么都好。”高霖道,“就是那双手有毒,碰什么死什么。他只要别碰植物,就是我朋友。”

    燕绥之:“……”

    你正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你知道吗?

    大胡子对燕大院长的眼神毫无所觉,一边指挥着几个店员搬灯松,一边冲燕绥之道:“灯松还挺难养的,希望你的朋友顾先生手上没毒。”

    燕绥之道:“不会的,律所其他人的盆栽和绿植都养死几轮了,他办公室的依然活得很好。”

    “哦?是么?什么绿植?”

    “常青竹吧。”

    大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不错,常青竹也很难养,温度湿度都很讲究。像正常人的手指就不能老去摸那个叶片,容易烂。阳光不能晒太久,容易干缩,水也不能浇太多,会淹死。”

    不小心浇过好几轮水的燕绥之一脸心虚。

    他心说这哪是养绿植啊,养的是个祖宗吧,比我这个人还难伺候。

    高霖运过来的灯松已经长半成熟了,每个都有特质的盆护着根。

    “我在老客户那里吸取了教训……”高霖道,“哦,就是刚才跟你说的那位院长。以前培育灯松都是养到半人高,下地成活率能过60%就行了,这样客户还能体会一下成活的不容易和乐趣。后来在他那里死了有二十来棵吧,我反省了一下,觉得还是算了,现在就统一培育到两米再往外送,落地成活率基本能到85%,当然,当年成活了能不能好好长到第二年也是有难度的。”

    高霖说着,又问燕绥之道:“玻璃房在哪边?之前听说顾先生的要求是把灯松种在那面落地玻璃墙外面。”

    燕绥之给他们引了路,“这边走。”

    “这一批一共八棵。”高霖道,“当然规模比不上亚巴岛,但是放在庭院里绝对能填满半块庭院了,种下去能成个小林子,非常漂亮。”

    那些店员把专用的盆撤了,在高霖的指挥下,一棵一棵小心地把根埋进了顾晏庭院的土里。这种专门的培育员总是很贴心,从松土到栽种再到第一次埋放营养剂,甚至连庭院温湿控制器的设定数值都会帮忙调整好,每两棵之间的距离也都是经过测算和划分的,细致得活像在埋什么宝贝。

    等他们全部弄好收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现在还看不到灯松虫。”高霖道,“运送和环境变换会让它们有点害羞,搅乱了生物钟。过会儿稳定下来,应该就能出来了。那么,我们就先走了。我的通讯号你务必让顾先生记下来,之后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找我。另外七天是一个成活周期,我下周会过来看一遍,确保这批树种没有什么问题。”

    “好的,谢谢。”

    送走高霖他们,燕绥之回到屋里,把手上沾染的一点儿灰尘和土星都仔仔细细地清洗干净。

    黑色琉璃台上,一只砂淘锅正煮着粥,汩汩作响,在沸腾中一点点变稠,散出香味。燕绥之拿瓷勺搅了几下,看了眼墙上的星区时间。

    夜里八点多,外面风渐渐大起来,据说晚上还会下雪。

    他搁下勺子,扫了一眼窗外,这才发现自己的围巾还搭在门口的立柜上,一半滑了下来,摇摇欲坠。他过去拿了围巾,趿拉着拖鞋上了楼,打算把围巾挂到阁楼的衣架上去。

    他在路过二楼的时候停了下,想去探探顾晏有没有出汗,烧有没有退。

    结果推开门,却发现顾晏似乎刚醒过来,正坐在床边。他屈着长腿,两脚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抵着额头,似乎还是很不舒服。

    “醒了?”燕绥之问道,顺手开了一盏卧室墙角的地灯。

    温黄色的灯光顺着那处墙角在地面上铺散开来,给顾晏微弓的肩背镀上了一层温和的暖色。

    顾晏垂下手,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还烧么?”燕绥之走过去,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皱起了眉,“还是很烫。”

    顾晏看起来依然很累,而且并不清醒,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床。他的目光沉稠,从燕绥之上身扫下来,在他手中的围巾上停了几秒,然后又蹙着眉重新垂下头。

    燕绥之没注意到这点,只想着让顾晏早点退烧,“我从菲兹那边拿了几盒药,挑了一个不会跟其他药物对冲的,你吃两片再睡一会儿。”

    单是站在顾晏面前,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烫意,燕绥之怀疑他可能都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或者听见了脑子还没能消化,只得又补了一句:“我先下去。”

    他转身的时候,那条围巾垂下的边角在垂着头缓神的顾晏眼前一晃而过。

    顾晏似乎终于听清了对方的话,半阖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而后伸手抓住了燕绥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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