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宗岳虽然腹中已饱,但目的未达,眼看黑衣蒙面人那股慢劲,无奈只好再叫店伙添了半碗饭,一粒粒地数着往嘴里送。
约莫又过了一盏热茶工夫,黑衣蒙面人方开始用饭,这次用饭,却与先前喝酒不同,动作不但快,而且快得有点惊人,只见他,闷着头一个劲儿的扒,好像多少天没吃过饭似的,又好像突然想起有极其重大的事待办。
宗岳看在眼里,心里想这下总该快吃完了,只要一出店门,旁边没杂人在,便可设法和他搭讪了。
他暗中打定主意,便随时准备算账离店。
谁知,黑衣蒙面人吃饱喝足,按理该是离去的时候了,但他偏又叫店伙泡来一碗浓茶,恢复了先前喝酒的动作,半天呷上一口,就像洞悉了宗岳的用心,在故意作弄他似的,宗岳虽然感到不耐,但这时的他,却净朝好的方面去想,他认为年老的人,往往都有或多或少,使人捉摸不到的怪癖,只能顺着他的性子,绝不能
思忖至此,陡然,忽闻黑农蒙面人大声么喝店伙算账。
宗岳闻及,暗中也自摸出银子,打算紧随黑衣蒙面人之后算账离店。
不料,那黑衣蒙面人待店伙来到桌房,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道:“连那小哥的账一道算了!”
宗岳简言,脑中闪电般忖道:这店里数自己最小,他所说的小哥,敢情就是自己
思忖中,他忽想起这是攀交的大好机会,于是双手朝黑衣人一拱,道:“老前辈,不用客气”
嘴里说着,身子随即离座走向黑衣蒙面人桌前。
黑衣蒙面人不待他话尽,伸手对他按了按,示意要他坐下。
这一来,正中宗岳下怀,只听黑衣蒙面人那苍老的声音说道:“这一大早,咱们各自天南地北来此相遇,总算缘份不浅,小小意思,不足挂齿,小哥权让老朽作次不成敬意的东道如何?”
宗岳又一拱手,道:“如此说来,晚辈也就不客气了请问,前辈可是”
是字甫出,只见黑衣蒙面人那精光闪闪的双眼忽然眨了两下,轻声道:“外面有人来了!”
宗岳连忙咽回未出口的话,微一抬头,从黑衣人肩头望去,果然,两个武林人打扮的大汉正自店外走进,忽又听黑衣人低声道:“先请,南门外见!”
宗岳会意,故意一抹嘴。站起来与那正入店的两个大汉擦肩而过。
南门外遍地皆是不知名的花树,丛生的野草中,有条蜿蜒曲折的小溪,水深数尺,清澈见底,流水带动游沙,沙中杂有各色沙粒,映着太阳,闪闪发光。
宗岳见那溪水清澈可爱,站立溪边,一面欣赏溪水流沙,一面等候黑衣蒙面人的到来相会。
不久,黑衣人果然到来,宗岳刚想迎前说话,黑衣人却已抢先说道:“咱们走远点再谈。”
两人越过小溪,走入荒郊,黑衣人四下望望这才停下身来,挑选了一块较为洁净的草地,指示宗岳相对而坐。
宗岳坐尚未定,便急不可待地问道:“请问前辈是否十全老人?”
“”黑衣人摇摇头。
宗岳见他不答,仅只摇头,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忖道:“十全老人守约不得重出江湖,怎么会胡乱表明身份?”
宗岳想起旁敲侧击的办法,遂又问道:“前辈可认识斑衣神童?”
“斑衣神童?不认识!”
斑衣神童乃是十全老人唯一的弟子,师父却不认识,这岂不是天下奇闻,宗岳渐生疑云,陡然,他又想起一事,心道:敢情斑衣神童这名字又是顾大可自己取的,因此连他师父也茫然不知。
“顾大可前辈总该认识吧!”
“顾大可?也不认识!”
黑衣人两次俱都推说不知,宗岳心中虽不满十全老人过份谨慎的作风,却又不敢形诸于色,无奈之下,只得拚命思忖良策,以便证实对方身份。
正当他搜索枯肠,挖空心思之际,黑衣蒙面人忽道:“小哥敢莫是终南派宗掌门人么?”
这一句话,触动了宗岳的灵机,只见他,一槌腿忖道: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十全老人尚未明了我的身份,怎肯轻易承认!
心念一动,伸手掏出金牌令符,恭谨道:“晚辈宗岳,师承天南剑客赵正令”
黑衣蒙面人凝视了金牌令符一眼,一摆手,道:“够了!还有几位小掌门人呢?你们不是在一道的么?”
宗岳闻问,随将奉师命下山的经过,直到拦截三公主卞无邪夺取玄阴草,分手追赶十全老人的详情一一说出,最后道:“老前辈,你老人家也该表明一下身份了!”
黑衣蒙面人点点头道:“是的,是老朽表明身份的时候了,不过,老朽要是说出来,宗掌门人必会大失所望”
宗岳面现讶色,道:“大失所望?前辈难道不是十全老人?”
黑衣蒙面人徐徐掀开黑巾,道:“老朽虽与宗掌门人年龄相差悬殊,但身份相同”
宗岳眼光到处,只见对方是个白眉银须,面容清癯,肤色如婴的慈祥老人。
那慈祥老人接着道:“宗掌门人可曾听说过宇内樵子其人么?”
宗岳迅速一想,道:“曾闻家师言及,宇内樵子乃南海派掌门人天外散人之师弟,不知前辈提他则甚?”
慈祥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便是!掌门师兄一去十绝谷不返,老朽只好代理师兄重任”
“那前辈便是南海掌门人了!”
宇内樵子点头应了,宗岳童心大发,拍手笑道:“敢情好,十全老人没有追着,追到一个掌门人也好,在下正苦于寻找南海、华山、峨嵋三派掌门人不到呢”
话说至此,忽感下文难以敢齿,原来他想说:没料到却无意中找到了宇内掌门人。话到喉头,发觉如此称呼有所不妥,宇内两字并非姓氏,如称之为宇内掌门人,似乎天下就这么一位掌门人了。
他匆促地想了一下,忖道:管他真的姓名是甚么,乾脆,我们七个掌门人都是小孩,把他叫老掌门人不就得啦!
想罢,便接着道:“但不知老掌门人何事来此?为何要遮住原来面目?”
“老朽来此与蒙面,皆为探查师兄下落”
“天外散人身为一派掌门人,这多年来不归,自是凶多吉少,你别打听了,我告诉你罢!”
于是宗岳将师父当年在十绝谷亲眼所见的经过说了出来,宇内樵子闻之神情激动,眼中泪光闪闪,凄声道:“果然不出所料,真是被害十绝谷中此仇不报,宇内樵子焉能算人?”
“如今中原各大门派不但掌门人尽丧十绝谷中,甚至连根都被拔了,各派新掌门人都成了没庙的菩萨,但不知老掌门人贵派情形如何?”
宇内樵子恨恨地哼了一声道:“若非本派远居海外,恐怕亦难逃过十绝魔君毒手,宗掌门人,目下各派有何计划没有!难道就坐视十绝魔君横行武林么?”
宗岳双眼一睁,道:“当然不!莫说十绝魔君与各大门派结下血海深仇,即使毫无恩怨,我等身为武林中人,亦不能睁眼看着邪恶之辈猖狂于世。
只是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且待将华山、峨嵋两派掌门人找到之后,再从长计议如何进剿十绝魔君的办法。
不过,目前倒有件刻不容缓之事,那就是阻止玄阴草落入十绝魔君手中,如老掌门人也认为此事关系重大,就请出力相助。”
宇内樵子沉思了片刻,道:“此事的确十分重要,老朽绝不能袖手旁观,不过,老朽身入中原,一直末被外人知悉,咱们仍以分道而行为宜,宗掌门人以为然否?”
“如此说,咱们十绝谷前相会便了!”
说罢,起身一拱手,飘身而去。
宗岳没有追着十全老人,心里自是懊丧不已,但意外地得遇南海派掌门人,却也有一分喜悦。
盖因夺取三公主卞无邪手中的玄阴草,宗岳正感力量单薄,而宇内樵子无论内外功艺,俱与天外散人不相上下,有他加入,无形中增加了不少实力,对夺取玄阴草一事,多了不少把握。
宗岳心念斑衣神童等侯十绝谷前,唯恐有失,当下不敢怠慢,展开身形,直朝十绝谷方向飞驰而去。
连着三个昼夜,已然奔入川境。
这一日,正奔行中,陡然,迎面纵来一人,身法奇快,眨眼工夫便已进入视线,宗岳一心奔赴十绝谷,对迎面飞来之人,虽然暗赞他的轻功高妙,却无结识之意,是以仍然奔行如故,置若不见。
迎面而来的人影,愈来愈近,宗岳因为身有要事,唯恐急中与人相撞延误行程,步微微一偏,沿着大路右边奔行。
谁知他不偏还好,这一偏对面人影跟着也往路旁一闪,仍然与他迎面相对。
宗岳以为对方亦是为了让路,恰巧偏的方向与自己一样,连忙又偏往路左。
可是,他这一动,对面人影却也随之一侧,一是来,一是去,一偏左,一偏右,正好又成直线。
宗岳不禁大感惊异,心想这不是成心找岔子吗!我倒要看看他是何等人物?忖罢,猛刹去势,随之双眼如电般射去。
对面人影霎时来到跟前,说巧不巧,却也同时收足止步,停在宗岳面前约莫丈余之处。
宗岳急着赶路,对迎面而来之人是老是少,是僧是俗根本未予注意,此刻定神望去,不由心头一怔。
原来对面站着的,竟是个粉-玉琢的俏丽女子,这时正轻含媚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不住朝他身上瞟来瞟去。
宗岳原想看清来人后责备几句,不料,眼前竟是个俏丽女人,而且满脸含笑,不但不忍出口,反被她那一双勾人的秋波,瞟得心血翻涌,面红耳赤地呆立当场。
那女子虽然笑容满面,并无恶意,但从她那一双眼中,宗岳已然看出邪多正少,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事要紧,于是,一低头,打算侧过一边纵去。
他虽无意,对方却像有心,就在他身形甫动,轻功未展的当口,那俏丽女子,又已随着他的动向,笑盈盈地挡住他的去路,同时小嘴一张,柔声道:“怎么?咱就长得那么难看?连谈一句话都不值得么?”
宗岳再度稳住身形,心里暗道:“这才叫秀才遇着兵,有理讲不清呢!这女子,当着陌生人的面前,就能如此任性,看来要不顺着她点儿,惹翻了地,万一拉拉扯扯,被人撞见,那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呢!
说不得只好耐住性子,强装笑颜,施礼道:“咱们素不相识,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别那么酸溜溜的好不好!”
“姑娘有话请快说,在下有要事待办!”
“你急个甚么劲儿?有甚么大不了的事?说说看,姑娘陪你走上一道,保管你天大的事有姑娘我”
宗岳不待地说完,已知下文,忙道:“姑娘好意,在下由衷感激,下过此事难以假手他人,姑娘有话,还请快说!”
俏丽女子微点螓首,道:“也好!既然不要我帮忙,那你就得陪我聊聊!”
“你我之间能聊甚么?况且”
“况且你还有要事待办是不是,傻小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既然相遇,别的事暂时撇开一边,俗语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急甚么?”
“请恕我是个死心眼儿,事没办好,那有心情陪你聊天!”
俏丽女子双眉微皱,道:“你不答应?”
宗岳一揖到地,道:“只好请姑娘多多包涵,容后再聚”
“姑娘要是坚不让你走呢?”
“在下只有失礼了!”
俏丽女子嘻嘻一笑,道:“硬闯是不是?好哇,你不妨试试看!姑娘让你先走十步。”
宗岳心道:这可糟,自己最弱的便是轻功,她却偏要较量轻功
思忖至此,倏然心头掠过一念,接着又忖道:看她刚才的轻功,造诣决不在我之下,这女子能有这等身手,但不知是何来历,也许是自己正欲找寻的华山派门人也未可知,何不就耽搁片刻工夫,探探她的出身!
心念一转,微微笑道:“好!我不走了,陪你聊天!”
“怎么!回心转意了!这才对呀!老实说,要不是你长得还不算差,别说我会强留你聊天,甚至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呢!再说,如能讨得我的欢喜,少不了有你好处。”
宗岳边听边点头,像是专心一意地在听她说话,待她话毕,接道:“多谢姑娘,现在我们开始聊罢,从那儿聊起?”
“先从你的身世聊起!”
“好!我姓宗,单名岳”
岳字甫行出口,俏丽女子脸色倏然一变,但旋即恢复原状,笑着插言道:“你就是宗岳!赵正令的弟子?现为终南派掌门人?”
“正是!不敢当”
“这么说起来,我们该是一家人了!”
宗岳闻言,甚是不解,心道:八成她真是华山派门人,她所说的一家人,可能是指同为正道之人而言,幸亏我转念得快,否则岂不错过!
他飞快忖毕,便道:“不知姑娘所说的一家人作何解释?请问姑娘是”
“你与文士仪有同承一师之情,我和文士仪有同门之谊,这岂不是一家人了么!”
宗岳听了一愣,反覆地想了两遍对方的话,这才惊“啊!”了一声,道:“你是十绝谷的!”
俏丽女子嫣然一笑,面现得意之色,道:“对了,我叫春云,你以后管我叫春云姐姐,知道吗?”
提起十绝谷,宗岳联想起叛师另投的师兄文士仪,由文士仪又想起废去武功,仍然难免惨死刀剑之下的恩师,对十绝谷的人,他真可食其肉,寝其皮。
他原以为眼前女子乃是华山门人,不料对方竟是自己誓难两立的十绝谷中人,春云这一承认,不啻晴天霹雳,宗岳只觉脑中“嗡”地一响,险险为之气昏。
对方身份已明,宗岳焉能再忍,倏然一声暴喝,声色俱厉道:“无耻贱人,终南派与十绝谷誓不两立,休”
春云粉睑一变,打断对方话语,道:“哟!看不出你人小气倒挺大,十绝谷,十绝谷怎么样!你也不想想,今日武林,无论黑白两道,谁不唯十绝谷之命是听,你能有多大能耐,竟敢公然和十绝谷作对,拿鸡蛋来跟石头碰,真是有眼无珠。
老实告诉你,今天遇到了我,是你天大造化,乖乖地听春云姐姐的话,别再白天做梦,跟我到十绝谷去,春云姐姐替你在大公主面前说上两句好话,大公主在神君面前百求百应,将来少不了你的尊荣富”
宗岳愈听愈不是味,喝声道:“住口!你这番话,崔蝶仙早已说过,如想宗某步文士仪后尘,除非日从西出。”
春云闻言不怒反笑,道:“还有你想像不列的好处吧!等我教会了你姹女玄功,那时你才知道没有白活于世”
宗岳听得百脉贲张,怒不可遏,手臂一挥,白芒骤闪,长剑已然出鞘,喝道:“贱人休再饶舌,咱们剑下见个高低!”
春云一见,不禁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喝道:“既然不知好歹,姑奶奶倒要见识见识你有何绝招!”
宗岳不再答话,震腕抖掌,剑芒起处,招演绝户剑内六大绝招之一“天网恢恢”但见剑芒怒卷,凌厉无比。
春云乃是十绝谷大公主崔蝶仙的贴身侍婢,一身功艺,得大公主指点,自非泛泛可比,这一见宗岳挥剑攻来,惊怒交加之下,也自飞快掣剑在手,一招“游蜂戏蕊”却也是功守皆备的绝招。
绝户剑乃终南绝学,原名“降魔绝剑”后经天南剑客赵正令掺杂数十年的心得,修正后改为“绝户剑法”其攻守之完美凌厉,当今武林中,实无可比拟。
春云仗着名师传授,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大公主的剑法,乃出自十绝神君,而自己又得大公主崔蝶仙,虽非一人传授,但同源同脉,相差不致多大,是以没将宗岳放在眼里,大胆扬剑迎出。
不料,招一接实,这才发觉不但攻之不入,守亦甚难,待要退避,已是不及,顿时玉容惨变,心一横,不退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