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介想了一会,勉强点头,引着皇帝,顺廊庑走到东厢的一间屋子门前。
里面的人还在拍打房门,韩孺子示意卫兵退后,刘介开口道:“孟姑娘,陛下来见你了。”
拍打声停止,孟娥的声音问道:“陛下向北疆派兵了?”
“朕要亲赴北疆,明天一早就出发。”韩孺子说。
孟娥沉默了。
韩孺子示意刘介和卫兵们全都退下,他不需要保护。
刘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门锁紧闭之后,小声道:“我们都在对面,随叫随到。”
韩孺子点点头,目送刘介等人走向西厢房,正好张有才、泥鳅送张琴言回东厢的另一间房,张琴言怀中抱琴,始终垂头,脚步悄无声息。
“陛下操心的事情真不少。”孟娥突然开口。
韩孺子看着张有才、泥鳅走开之后,说:“让我疑惑的事情更多。”
“我欠陛下一个解释,可我要先问几件事。”
“问吧。”
“在我提醒之后,陛下又练过内功吗?”
“没有,不过有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按内功法门呼吸。”
“只要没特意修炼就好。”
“怎么了,有危险吗?”
“陛下的内功已经接近下一个阶段,我需要配制一些丹药以做辅助,目前还缺几样重要的材料,在药成之前,陛下最后不要练功。”
“好。”韩孺子怎么都觉得孟娥是在撒谎,但是没有追问。
“陛下亲征北疆带了多少兵?”
“两千多人,还有五万北军会在路上与我汇合。”
“太少了,匈奴人会倾巢出动。”
“我现在还不想与匈奴人交战,只是防备匈奴人入关,如果可能的话,也会与大单于继续和谈,大楚需要至少三年的休养生息。”
孟娥又沉默了一会,然后道:“陛下曾经对我说过,虚张声势是帝王之术。”
“是吗?”
“陛下说过,我记得清清楚楚,大单于就是在虚张声势,他根本不想和谈,去年之所以退兵,是因为东西匈奴刚刚合并,矛盾重重,需要尽快弥合,经过一个冬天,这已经不是大问题。大单于想要入关,他以为只有依靠大楚的城墙才能阻挡西方的强敌。”
“你对大单于突然变得这么了解?”
“与大单于谈判的人告诉我这些,义士岛愿意让出大楚半壁江山,陛下做不到这一点,无法取悦大单于。”
“让出自己并不拥有的东西总是很容易,但是也很难实现,我会让义士岛和大单于明白,他们之间的交易只是虚幻,匈奴人若想得到大楚的保护,就老老实实待在塞外。”
孟娥轻叹一声,“我的话都说完了,陛下问吧。”
韩孺子一肚子疑惑,真要开口的时候却发现没什么可问的,“宝玺是怎么回事?”
“很抱歉,那天晚上,我一出城门就被哥哥追上,他让我交出宝玺,我不同意,可我不是他的对手,只好一路逃亡,不能向西去见陛下,只能向东,本意是想借助大将军韩星的保护,可惜晚了一步。”
“孟徹杀死了韩星?”
“不是,我哥哥那些人一直循迹追踪我的下落,刺杀大将军的人来自云梦泽,我在东海国和临淄城见过他们。”
“圣军师?”
“没错,就是这个人,义士岛、扶余国与匈奴人的联手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洛阳城里没有找到圣军师的踪影,韩孺子就猜测此人很可能逃到了东海国,所谓在洛阳只是虚晃一枪。
“如此说来,圣军师策划已久。后来呢?你将宝玺转送给洛阳丑王?”
“嗯,大将军遇刺之后,我更不能西行,只能继续东逃,在洛阳,我实在无路可逃,早听说丑王有求必应,是位真正的大侠,所以……听说他利用宝玺跟陛下打过赌?”
“你看人很准,丑王不负所托,的确配得上一个‘侠’字。然后你与孟徹一道回东海国,他没有逼问宝玺的下落?”
“我对他说已经将宝玺藏起来,如果真能击败楚军,我才会将宝玺交给他。后来宝玺在洛阳出现的消息传来,我立刻从临淄城逃走,到处躲了一阵,昨天过来见陛下。”
在外人听来,孟娥的话中漏洞不少,韩孺子却宁愿相信,心中只剩下一个疑问,“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与陛下达成过协议,我保护你的安全,你助我复国,它还有效吧?”
韩孺子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转身走开,虽说皇帝应该不信不疑、当机立断,可有些事情,他必须仔细想一想。
孟娥知道皇帝走开,再度沉默。
韩孺子刚刚进入卧室,东厢的另一间房里走出老琴师张煮鹤,几步来到孟娥门前,低声道:“井水不犯河水,别碍我们的事。”
孟娥没有回应,她知道自己的去而复返还没有完全取得皇帝的信任,所以有些事情她只能暂时隐瞒不说。
张煮鹤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匆匆走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