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在的时候没人敢吱声,皇帝一走,仪卫营里很快哀声一片,就连许多纯粹的仪卫士兵,带来的随从都不只两名,何况财大气粗的权贵子弟?曾经跟随过倦侯那些勋贵对此却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得意地炫耀:“早就劝过你们,这次出征,我只带一名随从,东西尽里精简,但是无论如何要弄来一两匹好马,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又要连夜行军?”
刘介没办法了,只好用上最后一招,这时已经回到住处,趁着周围无人,刘介说:“陛下有多相信大将军?”
“大将军是皇后的父亲——朕像相信岳父一样相信他。”
刘介上前一步,神秘兮兮地低声说:“皇后可没有怀孕。”
韩孺子曾经写过半封信,暗示皇后有孕在身,以此稳定崔宏之心,刘介早已知道,而且很清楚这是骗局,“陛下恕罪,我斗胆给御医写过信,得到的回答是皇后并无孕相。”
“你告诉过大将军?”
“当然没有,这是秘密。”
“很好,那就让它继续当秘密吧。”
“大将军人脉极广,早晚会知道真相,没准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韩孺子微微一笑,“朕敢打赌,大将军也会让这件事成为秘密。”
刘介一愣,随后明白过来,皇帝与大将军正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与信任,谁也不想打破,崔宏就算知道女儿没有怀孕,也不会显露出来,反而要继续“受骗”,好让皇帝信任他。
刘介真的无计可施了,随行的官员除了崔宏,官职都太低,而且不受皇帝信任,劝说效果不会比自己更好。
“唉,杨奉误国啊。”刘介慨叹道。
“与杨奉有什么关系?”韩孺子诧异地问。
“我与杨奉共事数年,听得出来,陛下深受其影响,陛下若有万一,杨奉就是最大的罪人。”
轮到韩孺子一愣,他可从来没觉得自己与杨奉有多相似。
刘介看到皇帝的神情变化,以为机会又来了,“想当年,思帝甚至称杨奉为师,最后连太后都看不下去,一度禁止两人见面,可思帝已经深受其害……”
刘介闭上嘴,他说得太多了,已经超过界限,违背了自己身为内宦的基本原则。
“思帝怎么了?”
刘介想了又想,还是现在的皇帝更重要一些,于是道:“思帝也曾偷偷出宫,追查什么神秘组织的下落,不久之后毒发身亡,有人猜测是太后下手,但那不可能,太后表面冷峻,对思帝其实无比宠爱。太后则以为是崔太妃主使,这个有可能,但也只是猜测而已。我与景公没来得及做太多调查,但是都认为思帝或许是在宫外中毒,只是发作得比较晚。杨奉与下毒者大概没有关系,但他鼓动思帝冒险,终归难辞其咎。”
杨奉是太后从东海国带进宫的太监,一朝贵显,成为中常侍,刘介、景耀等人则是从小入宫,一步步熬到高位,对杨奉这样的“半路太监”自然心存不满。
韩孺子正色道:“刘公护主心切,朕非常清楚,可刘公只在意朕一人之安危,朕在意的是天下,放粮、平乱、战匈奴,都是天下的头等大事,一事不成,天下受损,刘公若是真想出力,不如为朕推荐几名得力的人才。”
刘介面红耳赤,跪在地上说:“刘某无能,随侍陛下多日,未能举荐一人。”
韩孺子笑道:“来日方长。”
刘介再没有办法,只得告退,皇帝出行要带的东西很多,他得开始着手打理了。
“那两名琴师……”韩孺子叫住刘介。
“琴师怎样?”
韩孺子犹豫片刻,决定带上两人,“以后就留在朕的隔壁,只奏空音曲即可,尽量不要打扰其他人。”
“是,陛下。”刘介退下。
韩孺子独自坐了一会,想象杨奉与思帝的师徒关系,竟然有一点小小的嫉妒。
可他很快屏除这种无用的情绪,再次出门,这回召见随行官员,让他们拟定一条行军路线,北上的时候尽量多走几个郡县,一是等候五万北军,二是监督各地放粮的情况,尤其是后者,他亲自拟定三道圣旨,命令所经各地接待皇帝时必须从简,将钱粮省下以赈济流民。
一切忙完,天时已接近二更,韩孺子打算早点休息,明天好早一点出发,回到卧室门前,听到隔壁传来的琴声,正是令他感觉良好的空音曲,站在原地听了一会,觉得心情舒朗不少,预感今晚会睡一个好觉。
提前进屋收拾床铺的张有才和泥鳅同时发出“咦”的一声,韩孺子快步进屋,走到里间,只见烛光之下,他的床上已经坐着一个人。
张琴言在床上摆好了瑶琴,抬头瞥了一眼皇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