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导演来说,昨天那一幕是他人生中比较尴尬的瞬间。棒球帽、墨镜、宽大的风衣最终没有能挡住目光如炬的狗仔队,他们将他从人群里揪出来,让他谈谈对于《死亡之屋》的看法。
他能说什么?恭维一句这是一部水准之上的电影?那不是张着眼睛说瞎话吗?要知道在组委会发放的观影后评价单上,老头可是打了2分这个极低的分数。这还是出于同行面子的考虑,倘若真不考虑这点,老头一定会写上一下大大的0,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开。
据他所知,很多观众,包括和他一起来参加《死亡鬼屋》首映了的学生米尔斯小姐都是这样做的。
史蒂芬双手高举做投降状,“好吧,我承认不该去看《死亡鬼屋》的,但对于《朱诺》我却充满信心。”
“所以你穿的这么正式?是为他造势?”米尔斯面露不愉,她狠狠的将挂着小礼服的衣架扔在床上。伴随着漂亮的衣角荡起的白色“浪花”,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将身子深陷入绵软的垫子和枕头去。
“不去了!我讨厌那个人!”
史蒂芬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个最有天分的学生和苏颉之间的莫名矛盾,他算是无能为力了。即便是世界著名导演,即便身为人师,他也没有理由去要求一个米尔斯对一个人心怀好感。
老头从镜子里瞅了瞅米尔斯的脸,她满眼通红,像是要哭出声来。
“其实你应该更加客观的看他,他只有二十岁多少,却已经成为了一名导演,他甚至都不是导演系出生,凭借自学走到了这个高度。你应该佩服他而不是嫉妒他——”
“我没有嫉妒!”米尔斯摇晃着脑袋,最后将头深埋在枕头里。很快从枕头里传出了她嗡嗡的声音:“您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去拍摄真正的电影,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至少我不会比那个叫乌维-鲍尔做的更差。”
“你是在和他比吗?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德国人中的另类。而你是天才,你注定能够成为大导演。”
米尔斯将脑袋从枕头里抽出,此刻她的脸上早已布满泪痕。“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说在我二十、三十,甚至四十岁的时候才有机会拍摄出自己第一部真正的电影,我说的对吗?你总是说我还需要沉淀,需要学习,可我觉得我已经足够成熟,足够优秀——”
“你真的优秀吗?”史蒂芬打断了米尔斯的话,“你知道吗?你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电影。”
“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知道,就不会拍摄探索性电影给我看,你明白我看到那部电影之后的感受吗?我感觉你已经误入歧途了。”
米尔斯沉默了下来,她想到了苏颉说过的话,想到了他在昏暗的影院里对他的评价:这部电影是一部创意优秀、技巧高超的失败电影。在经历了一次糟糕的晚餐,回到酒店之后,米尔斯想了很多。包括她的过去,她的未来,还有许许多多管有优秀电影的要素。
那深藏在迷雾背后的真相被层层剥茧,最后残酷的显露出来:她确实误入歧途了。倘若继续这样下去,她将越走越远,越走越偏。这也是史蒂芬要求米尔斯去参加《朱诺》首映礼的原因,他想让米尔斯看看什么是真正优秀的电影,但米尔斯显然不相信这一点。或者说,那个华人导演的年纪让他无法相信。
“我没有误入歧途,你让我参加《朱诺》的首映礼是个错误的决定,我不认为他比我更加优秀。”
“你认为《朱诺》会是一部失败的电影?”史蒂芬压低声音说。老头低沉的声音里沾染着一缕失望。“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真太令我失望了。”
米尔斯笑出声来,畅快而不加掩饰的笑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发出刺耳的嘶鸣。
“你认为它会成功?那是少女怀孕,我宁愿相信人们能接受宗教也不愿相信他们会接受这种题材。人的内心里都有不可触碰的禁区,对于父母来说,他们的女儿早孕就是那个不可触碰的禁区。”
史蒂芬摇了摇头,“你认为苏颉是个笨人吗?”
米尔斯摇头不语,她承认自己对苏颉存在偏见,却同样认可他的才华,那不是一个浮夸的乡下小子,他有自己的思想。
史蒂芬从沉默中得到了自己所需的答案:“既然他不是一个笨人,那你认为他会没想到这一点?我认为他会在电影中巧妙的避开这个话题——”
“那是避不开的,无论是生命派还是选择派,他一定会在电影里选择支持一个,而且无论选择哪一个,他都会得罪另一批人。”
“所以你认为他没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是的,我认为他没这个可能。”
史蒂芬笑出声来,他摇了摇头,指着镜子中的米尔斯说道:“可我认为他能解决这个问题,少女怀孕的电影未必将的就是少女怀孕。
米尔斯若有所思,从床上了坐了起来,“如果是这样,我想我可以去看看。”她悄悄拿起了那间被扔在床上的露肩礼服。“我就穿这件了。”
史蒂芬笑出声来。
事情就是如此就简单,有些时候选择一件衣服并不是选择衣服,很可能还有其他心结没有解开。当一切解开,或者能够用其他来代替的时候,情况又不一样了。
在安妮的推荐下,苏颉选择了一套纯白色西装,代表暗红色领带。红色和白色的交织造成了激烈的视觉冲突,令苏颉整个人都显得挺拔不少。
当然,这只是感觉而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苏颉感觉有些别扭。但他依旧说:“不错,安妮,我非常喜欢这身装扮。”
安妮瞥着脑袋,嘟着嘴巴,仿佛并不十分满意的模样。“我能把你打扮的更漂亮。”
苏颉哭笑不得,“应该说是帅吧。”
“不,是漂亮。你帅吗?我可没有这样的感觉。”说话间,安妮贴近了苏颉的身子,视线嚣张的扫过男孩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连昨天的乌维-鲍尔都比你帅!”
苏颉翻起了白眼,就乌维-鲍尔的相貌——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如果那类似被人重击后始终无法恢复的鼻子也叫帅的话,这可世界上就没有丑陋可言。
癞蛤蟆也可以充当王子,青蛙苦不堪言。
女孩身上的香味冲击着苏颉的鼻尖,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几乎令他无可防御。光彩照人已经不足以形容安妮此刻的外形,她清澈如水潭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颉,性感的双唇轻微抖动,这种抖动在距离苏颉的皮肤越近的时候,越是明显。
男孩受不了这样的冲击了,他低吼一声,抓住了女孩的袖子,慢慢把她拉了过去。女孩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一双手在腰间游走,从小到上,一阵蔓延到肩膀。
不知不觉中,那双手已经伸到了安妮的皮衣下,小心翼翼的拨开那一层束缚。它抚摸着,挑逗着。
男孩开始吻女孩,而女孩则停止了呼吸,她的耳边回荡着喘息声。
“别!”安妮轻声说,“会让他们看见的。”
苏颉刚想开口,却听见门口位置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男孩与女孩立刻犹如惊弓之鸟似得弹开。双手不停的整理着衣服。
直到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满意,苏颉才开口说:“进来吧。”
玛丽-冯丽德走进房间,“我们应该出发了,苏。”
“好的,我们马上就来。”苏颉回答。再过一个小时,绝对他命运的一刻即将到来。男孩的掌心布满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