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波诡云谲的京都, 到这安闲避世的山村来过上几日的年,是楚云声早便想做的。
比起热闹繁华,他更喜欢天高水远, 质朴自然。之前几个世界和殷教授出去旅行,两人都会不约而同选些奇峰丽水, 大漠荒原。这个世界太多烦心事缠身, 走太远不行, 但在小村子看看炊烟袅袅,苍山负雪, 还是做到的。
楚云声来到这个世界就一刻都未曾闲过,疲于奔命一般。勾心斗角,筹谋策划, 莫说他只是个人,便是神, 累。
幸好,他的功夫不白费。
除夕宴之变, 终于让他整个贯穿冬日的计划暂时完美结束。大周和谈,世暂退,将门沉寂。主角北寒锋没用费太大力气, 就自把自作死。
昨日夜半他宫内踏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出来时, 心头的大石便已经卸下一半。
铲除世, 将大晋这淤泥里拉扯出来,尚还谈不上。但至少, 楚云声想要的做些事、喘口气的时间争取到。
阴霾散,心境就开阔许多。
纵使小皇帝又误会他,不愿意再搬着小板凳贴着他坐,楚云声不生气, 只是挑亮灶膛里的火,让那热烈的火光将陆凤楼白皙的俊脸熏烤更红,鼻尖都渗出细小的汗珠。
然后他又一本正经地问:“陛下热?”
“还好。”陆凤楼有些意兴阑珊,不欲和楚云声多言,便将外面一层棉衣解开些,想楚云声一样脱,但还没抬手,就被按住。
“堂屋里冷。”
稍稍欺负人一下就算,楚云声握一下陆凤楼暖起来一些的手,又把灶里的火压下去,指派个活计他,“去兑些水把腊肉洗洗,等会儿做腊肉饭。”
既然是来忆苦的,陆凤楼便没想端着么皇帝架子。他兑温水,选两块腊肉清洗。
但他这一身实在臃肿,再加上他洗笨拙,腊肉洗完袖子全湿。正好热炕烧好,楚云声直接让陆凤楼缩到炕上去换衣裳,等着吃。
“狄言会做饭?”陆凤楼屋前看似随意地问句。
楚云声洗洗手,抄起菜刀:“我做,你洗碗。狄言这两日住在村长。”
陆凤楼迈里屋门槛的脚步顿时僵下,但很快又恢复容,踏去,身形被厚厚的棉门帘盖住。
楚云声没在意陆凤楼的反应。
上个世界混在农村,他不是没做过饭。腊肉饭简单,稍微调下味,再煮几根玉米,烤两个番薯,放一碗热乎的酸菜汤,在农算上是丰盛。怕陆凤楼腻味,楚云声又切些咸菜凉拌,满满当当占好一张小炕桌。
炕上已经被烧暖和极,陆凤楼脱掉累赘的外衣,只穿层棉袄,围着一床被子懒洋洋地倚在炕头上,乍一看没有半点做皇帝的矜贵,倒像是村里闲懒的娇媳妇。
楚云声脱靴子坐到炕上,娇媳妇就慢悠悠笑声:“老师教过朕,君子远庖厨,不想自竟会烧柴煮饭。”
“又是医术,又是练兵——”
温凉的气息近些,陆凤楼往前探探身,眼睑遮着幽深的光:“今还洗手作羹汤,老师不为人知之处倒有些多。”
这话里的试探不加掩饰。
昨晚扯破小皇帝那张虚伪的皮,这露出来的刺就忽然变多不少。
“陛下喜欢便好。”楚云声平静应声,剥开一块烤番薯放陆凤楼碗里,“尝尝。”
陆凤楼垂眼看着楚云声的动作,掰下一小块番薯放嘴里,笑声:“朕确实喜欢。”
不想和小皇帝在度假放松时还打着机锋玩心眼,楚云声干脆用吃的堵上陆凤楼的嘴。番薯吃完就喝汤,喝完汤就吃腊肉,吃完腊肉啃玉米。
边陆凤楼拾掇着吃食,楚云声边就番薯玉米这两样作物陆凤楼讲解一番,独独没说推广这两样作物的计划。
陆凤楼听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晚一年亲政,楚云声便愿意把这两样作物他。是闲来事的逗弄,不在乎养虎为患,抑或是想要逼迫他展露出更多隐藏的东西,好将来一网打尽,都暂且不重要。
造福万民的东西,又揽声望招人,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陆凤楼小便知道,天底下没有天降的幸运和白的恩惠。
出神地看着桌上的玉米棒子,陆凤楼想着日后的筹谋,窝在被子里有些困倦。
但还没等养出一些睡意来,楚云声便放下筷子:“吃完,陛下收拾桌子,洗碗去吧。”
话音落,楚云声就见陆凤楼半阖的眼一睁,难褪去那些风流奇诡的意味,有点错愕地望向他。
不过眨眼陆凤楼就醒过神来。
他没抗拒,裹上外衣收炕桌,出屋。
楚云声坐到炕里,拉出个床头柜,里头有些民间小话本,是他前些日子让人私下印的。不是风流才子、妖魅精怪的故事,而是一些关于耕种的民间白话。
他翻着看片刻,陆凤楼就洗完碗,又钻回来。
饭前烧的热水冷,陆凤楼又没叫楚云声出去添柴,就用着冷水洗碗,双手都被冻红彤彤的。
“过来。”
头次觉着殷教授这世有些傻,楚云声叹气,把人拉过来,将那双冰冰凉凉雪块般的手塞自怀里。
把被子裹上来,楚云声靠着墙,即便隔着一层棉衣感觉到陆凤楼手上的凉意。
他两手将陆凤楼的手裹住,压在自胸腹间慢慢搓暖:“陛下,许多农户没有热水,是因舍不烧柴。”
陆凤楼看着被捂着的双手,后腰抵在楚云声的腿上:“老师对这些百姓的日子倒是知之甚多。”
楚云声抬眼:“陛下可想知道更多?”
陆凤楼眉梢微挑,慢慢笑道:“那要看老师想不想教导。”
“砰砰砰!”
糊两层蜡黄的纸的格窗外突然响起一连串爆竹声,紧跟着有小孩追逐吵闹的声响传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两人都未再说话。
楚云声边陆凤楼暖着手,边翻看着那些话本,耳朵里灌着遥遥的爆竹声响。翻阵儿,天便暗。
山间天色暗快,楚云声没有点灯,就着窗间透来的半昏半暗的光铺好干净床褥,又出去在灶里添把火。
再里屋时,陆凤楼已经穿着薄衣裳躺下,身上压两层厚被子,活似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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