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躲过这下暴怒一击,座下的虫骸马却被拳枪斩为了两段,看着浑身狼狈的铁鸡因为受了重创连站都站不稳,忍不住嗤笑嗤声。
“啧啧啧,铁鸡先生,面对异兽时两个回合便被撂倒,对同类出手却丝毫没有留情,还伤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铁线虫称奇道,“你可真没人性啊。”
以腹部为线,前后分离的虫骸马倒在地上,目光中透着被解放了的光芒,然而黑色的虫子不断从它脸上的泥巢中钻出,搬运起它的两端身体拼合在一起,而后两两之间互相啃咬爆出橙色的汁液,如粘合剂般将虫骸马完好如初地拼在一起。铁线虫敲打着拐杖,虫骸马两眼绝望地重新回到他的身侧。
铁线虫跨步上马,大笑道,“在下的目标达成,先告辞一步,你们有什么恩怨就继续解决哈。”
铁鸡举起拳枪瞄准着铁线虫远去的背影,却发现在狮蛇鹫一记攻击中,受了重伤的自己眼睛已经模糊了。四周围的枯林在战斗中倒伏一片,吸入毒烟的猎人倒在地上咳嗽着,刚从雪堆中爬出来的烟月荨抱着双腿,似乎在思考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造成这一切的狮蛇鹫则是蜷缩着身子,痛苦地呜咽着。
铁鸡眼神飘向远处被炸成废墟的土丘,心道油桐这就是你所想要的结果吗?
他似乎做了很沉重的决定,缓缓转身走向虚弱的狮蛇鹫,手中攥住炼金枪《三色》。
看到最初暗害自己的人类再度出现,已经无法承受胎儿暴动的狮蛇鹫缓缓抬起重新退化为狮头的脑袋,脸上满是绝然,扬起蛇头,用尽所剩不多的力量张开嘴,吐出石化气息。
铁鸡并没有躲闪,正正穿过石化烟雾。
在一次“背叛”后想要重新取得对方的信任,他需要付出更大的耐心与代价。
他虚弱地伸出手,指着狮蛇鹫,缓缓道,“你,母亲。”他举起另一边手,感觉有些沉重,看着凝结的手指苦笑一声,指着自己道,“我,父亲。”两根手指搭在一起,“我理解你。”
已经再无力反击,狮蛇鹫接受了命运,蛇头缓缓垂落在地上,铁鸡蹲下身,举起三色贴在狮蛇鹫腹间,所剩无几的气化作雷芒,穿透狮蛇鹫的皮肤直达它的身体下层,原本疯狂暴动的子宫陡然安静了下来。
突然感觉脑袋有些沉重,铁鸡总有种自己随时要睡着的感觉,听到身后两个脚步声响起,其中一声很熟悉,他下意识招招手,“过来,儿子,帮我个忙。”
“我不要……”曾熙熙站在莫烨身后,恐惧地说道,“你一定是想让我亲手解决这只狮蛇鹫,给它开膛破肚,体会猎人世界的残暴和危险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只知道听精灵少年说自己如果不回来的话会成为自己终生最后悔的决定,他感到一丝心悸,便跟着艾利西尔跑了回来,但当他看到一片狼藉的战场和躺倒一片的猎人时,他只对这个职业产生了深深的绝望,“老爸,我不想成为猎人!”
“……蠢货,你真的不配当我的儿子。”铁鸡摇摇头,感觉眼皮有些沉重,他招了招另外一个来人,“艾利西尔小哥,过来帮帮我。”
莫烨沉重地踏出脚步,完全没想到自己一路奔跑到这里的过程中,会发生如此惨烈的战斗,“抱歉,来迟了。”
“并没有,你来得正好。我,副校长家的闺女,以及油桐那混蛋,三个铜章猎人全力出手都只得到这样的结果,多你一个未开七轮的神奇铜章,也不会有丝毫变化。”铁鸡笑了笑,“总想在战场中挽回一切,结果却会是连自己的命也无法保住。”
莫烨蹲在铁鸡身旁,按照中年猎人的指示行动,艰难的大工程让他一脸大汗,扭过头却看到铁鸡脸上的石头结块,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原本可以等它完全失去行动力后,再为它接产。”
铁鸡摇摇头,“等不及了,另一个小家伙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嗯?”莫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看到两个小家伙同时呱呱坠地,其中一只体色已经完全发黑,脑壳的位置还滞留着已经空掉的虫壳,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另外一只也是紧紧闭着眼睛,因为巢房的破裂以及兄弟的疯狂破坏,它的生命力也已经所剩无几。
铁鸡拍打着它的屁股,认真道,“拜托,请哭出来吧。”
许久的努力后,一根小“蚯蚓”从羽毛都未长齐的鹫体中钻了出来,小小的蛇头扭动了一下,旋即和狮头同时发出降临世间的第一声啼鸣。
“哇!”
已经无力了的狮蛇鹫母亲仿佛得到了崭新的生命,它惊喜地扭过头,看着铁鸡将新生的孩子放在它的双翼之间。
铁鸡有些艰难地张动嘴巴道,“快走,你家的孩子还等着你来喂奶。”
狮蛇鹫缓缓从地上站起,亲昵地蹭了蹭铁鸡长满胡子的粗糙面颊,双翼护住孩子,用没受伤时候的速度跑出了枯林。
目送混合兽离开,铁鸡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在地上,莫烨连忙扶稳他,铁鸡看着地上体表发黑的夭折小狮鹫,笑了一声,“我已经无法战斗了,小哥,等等这场战斗的落幕,就麻烦你来收场。”
莫烨小声问道,“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这也是曾经某只混合兽教授我的。”铁鸡笑了笑,说道,“艾利西尔小哥,你成为猎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东西在战斗呢?”
这同样是校长受祖父委托,询问自己的问题,莫烨此时也没有答案,“我不知道。”他反问道,“您呢?”
“我嘛……”铁鸡砖头看了一眼还躲在远处树后的儿子,大声道,“过来!茜……”他连连咳嗽起来,总感觉喉咙已经被什么东西封住,喘不过气来。
“你没事吧,老爸?”曾熙熙缓缓探出身子,他总感觉强壮且超级凶恶的父亲不应该这么虚弱,便试探地问道,“我过去的话,你是不是又要因为我刚刚不听话踹我了?”
“是。”到了生命倒计时,铁鸡显得很平静,他默然解下手中的拳枪丢在雪地上,心道自己平时教了儿子那么多猎人常识和三色的用法,他应该能照顾好自己吧?当渐变的石头蔓延至他的脖子时,铁鸡一如往日般想冲着儿子大声命令,但回想起爱漂亮的儿子总爱穿些轻薄衣衫,他轻笑了一声,道,“大冬天的,记得多穿些衣服。”
石化的气息漫过他的大脑,铁鸡在微笑中变为了石头,脑中对孩子的记忆成为了永恒不变的石刻。
“………………………………………………………………………………………………”少年难以置信地一步步走进石雕,当看到最熟悉的男人不再动弹时,绝望的哭声响彻枯林,“不!!!!!!”
远处被母亲背着的精灵少年听到了哭声,抬起头,声音无神道,“司职命运的白石,总是修复扭曲的因果。祂能违反自身立场,修正的命运并不多,只是让孩子能见到临终父亲最后一面,但这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