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怔,他打眼一扫便知道许如桀为何这般说,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露出了满心的委屈,惊诧道:“大人何出此言,咱们兄弟昨夜与那些建奴一番拼杀,都是尽了死命,为此还战死了两个兄弟,他们的尸首还停在墩中,您……”
许如桀一声冷笑,正要说话,张寒忽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指墩内。
许如桀一看,顿时愣了。
他看到了那满圈的牛羊鸡鸭,看到了那整整一个马厩,数十匹高大神骏的辽东良马,更是看到了那些在阴凉处晾晒的铁甲、绵甲、锁子甲,以及大量精良的精铁兵器。
不但是他,他身后的那些家丁军士也都是看的瞠目结舌,眼神中更是透出七分的羡慕,三分的贪婪。
如此精良的战甲武器,跟人家的比起来咱这就是破烂儿了!
不需要首级,这些缴获就足以说明一切。
许如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变得满脸的热情洋溢,脸上都是笑意。他哈哈大笑着跳下马,重重的拍了拍董策的肩膀,赞道:“果然是好汉子,我真没看错你。这一次你斩杀建奴精锐十数人,我一定会为你请功的!”
“张先生,当初我任命董二郎为安乡墩甲长的时候怎么说的来着?”他向张寒笑道:“我就说么,董二郎好汉一条,定然是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
张寒含笑点头:“大人神机妙算,学生佩服。”
董策看他的笑怎么看怎么牵强别扭。
这会让许如桀脸上笑呵呵的,肚子里肠子都悔青了。他没想到那传言竟然是真的,早知道董策这么能打,自己一是要好生笼络笼络他,二是要提前封锁消息。若是消息没有传开,而是由自己上报的话,那么可操作的余地立刻就变得很大了!若是那样的话,董策的功劳自己可以直接拿过来七成放在自己头上!
可是现在消息已经传开,怕是现在镇羌堡和冀北道都已经知道了,自己隐瞒是隐瞒不住了。
他也是有决断之人,立刻就做了决定。
既然不能窃占,那么就一定要分润——毕竟说起来,董策作为自己的手下,能有这般战果,其中肯定也少不了自己指挥若定,运筹幄之功。再说了,若不是自己把董策提了上来,他能立下这等功劳?
这完全可以说的通么!
所以他现在开始笼络董策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要分润功劳,更是因为他认识到,董策此子,绝非寻常人,怕是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不能把他搞死,那就和他搞好关系,对自己以后说不定也是大有好处。
“还好,还好,这厮还有把柄捏在我的手里。”
许如桀心中暗自想道,他也没料到这么快,本来是董策用来拿捏自己的把柄,倒成了自己也许会用来拿捏董策的把柄。
花花轿子人抬人,董策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赶紧笑道:“大人过奖了,下官能有这般功绩,还要多亏了大人提携,若无大人居中指挥,又怎么会有这般大胜?”
两人相视大笑。
董策也是识趣儿,知道无论如何是绕不开许如桀的,因此便也很大方的分润了功劳给他,反正大功始终都是自己的,谁也抢不去。
有了董策这句话,许如桀放下心来,知道功劳到手了。
大明以首级为士卒论功,但同时也肯定了指挥军官的功劳。根据万历三年定下的规矩,千总领五百人,部下斩获三十名颗,则升一级;千总领一千人,部下斩获六十名颗,升两级;把总领五百人,部下斩获十五名颗,升一级;把总领一千人,部下斩获三十名颗,升两级,升三级为止。
许如桀连个把总都不是,只是管队官而已,手底下也不到百人,斩首十四,已经足够升一级了。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白甲!这一个白甲可是当三个首级算的。
心情放松下来,许如桀由董策陪同着,便是在墩内转了起来,看着这些缴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董策介绍着这一次的缴获,当然,那些银两他提都没提,别人也识趣儿的根本没说。许如桀在那些铠甲兵器前面流连的时间最长,手轻轻地抚摸在上面,发出一阵阵赞赏惊叹。
他很是想要几套铠甲回去,可惜又不好意思开头,只盼着董策识趣儿,开口奉上。
董策虽然看出来了,但是他把这些铠甲兵器看的比银钱还要重要,哪里会送给许如桀?因此也是装傻充愣。
许如桀的笑意慢慢的冷淡下来。
他提出要去看看那些鞑子的首级,董策自然是慨然允诺,结果许如桀一进了灵堂,看到那些面色狰狞的首级,顿时是脸色难看,竟是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众墩军一看,心里顿时是生出一阵鄙夷。
“这没卵子的东西……”周仲暗暗嘀咕骂道。
许如桀匆匆的退了出来,至于那两个战死者的遗体,他根本看都没看。
董策忽然心中一动,道:“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昨夜我墩中军丁外出夜战,有两个军士不幸战死,另有两人受伤。下官希望大人能够上报朝廷,为这两位兄弟抚恤奖赏,以安军心。”
“这个以后再说。”
许如桀不耐烦的摆摆手,含糊一句,出了墩内上了马,道:“董二郎你放心,本官这就回去,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说罢一摆手,扬鞭策马而去。
张寒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摇摇头,跟着离去。
许如桀他们去的远了,留下滚滚烟尘。
周仲再也忍不住,一口浓痰啐在地上:“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众人也是纷纷大骂。
董策面色沉静,不动如山,眼中却是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