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让法律制裁不了你。
而在这些所有学到的诀窍中,洪衍武最欣赏的,也理解得最深的,无疑是流氓界盛行的一句话——玩儿的是腕儿,走的是面儿。
洪衍武一直觉得这句话是绝对的真理。表面上,“大人物”对他善待有加,高鸣也对他推崇备至,他们彼此看似合作无间,亲如一家。可实际上,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利益使然,各取所需。相反的,如果为了利益,他们也可以随时翻脸,甚至彼此算计。至于什么仗义、道义,那全是瞎扯蛋。在需要时或许可以用一下,但那不过是做做样子,是为自我目的服务的。
洪衍武顿悟了,他吞噬他人血肉也愈发凶狠。发家之后,他也毫不吝惜地用金钱弥补自己,借以宽慰他那颗因丧失情感而支离破碎的心。
“穷”和“富”不过半个字的不同,但在现实中却有着天壤之别。
首先就体现在衣食住行上,洪衍武在购置了豪宅和豪车之后,把更多的金钱花费在衣着和饮食上。他开始鄙视非国际大牌的普通服饰,也再不屑于去光顾那些服务大众的家常饭馆。冰糖炖燕窝是每天必备的早点,鲍鱼和鱼翅成了饭桌上的家常菜。他在尽情吃喝间享受着财富的欢乐。
贫富的差距不仅表现在物质上,同时改变的还有社会地位。
洪衍武在出入星级饭店和免税商场时,门童的恭敬及服务人员的殷勤,使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度满足。别说进门就有人鞠躬行礼,上电梯还有人专人伺候,就连在盥洗间办点腌臜事儿,都有专人上赶着替他扫平衣服、按摩肩膀和递擦手纸巾。那种让人打心眼儿里由衷而生的舒坦,可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没人再在乎他不光彩的过去,也没人在意他手里的钱是怎么来的,只要他付得起钞票,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殷勤倍至。
其实穷和富最本质的不同,就在于别人相待的态度。
有一条万古不变的真理,看人下菜碟哪儿都如是。为了证明成功,洪衍武常款待过去的小哥儿们和今朝的新朋友。过去轻视他的人全都对他仰视相看,并且招来更多的熟人、生人围绕在他的身边。这形形色色的人们,或是求他帮忙办事,或是求他借钱救急,终日对他吹捧恭维。“洪董”的尊称代替了过去的直呼其名和绰号。而这种抬高他身份地位的称呼方式,让他很是享受,一度十分爱听。
这全是钱的力量!
品尝过海鲜滋味的人,肯定知道白灼基围虾和开水焯萝卜的味儿不一样。洪衍武不仅不想再过以往那种拮据的日子,而且对一般的小康生活也不再满足。这导致他产生了一种病态的心理,永远抽打自己去获取更多的金钱,以保证永远享受现在的生活。
生活往往是无法预料又充满巧合的。就在洪衍武人生最得意的时刻,一次商场里的偶遇,曾弃他而去的女友方婷,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方婷非常漂亮,但却是个世俗的女人。她是那种典型的、追赶时髦、喜欢潮流、不惜一切的女人。而对这一点,洪衍武太了解不过了。
方婷是他早在劳教前就“拍”上的“婆子”。那时的方婷对于他每天到底在干些什么就丝毫不感兴趣,她一直只关心他送来的时髦衣服和礼品。却从不劳神去想,这些贵重的东西究竟是从哪儿,又是通过什么手段得来的,她是典型的“拿来主义”。
他们的这种关系维持的时间也并不长,一听到他被劳教的消息,方婷就毫不犹豫地另投他人怀抱了。而解教后,当他再去找方婷时,不仅没能得到一丝温存,而且还惨遭了一顿奚落。
洪衍武是真没想到还能再次重逢,而且是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就凭他一身名牌,明显已把方婷招惹得眼睛发亮。
如果说泡妞有什么必然成功的诀窍,那就是更多的权利和财富,当然还有魅力。一般来说前者比后者更重要,只要你有财富和权利,自然也就有了魅力。于是,在几次出入高级酒店和餐厅后,他们旧情复燃。
洪衍武出手阔绰,买衣服,买首饰,随意出入高档歌厅舞厅。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方式,让方婷一改旧日的冷淡,她变得热情似火,温柔顺从。
洪衍武还带方婷参观了他的住所。那栋刚装修好的豪华别墅彻底使方婷臣服,她开始主动投怀送抱,并全心全意满足他所有要求。
不久后,方婷拿出了一张医院开出的怀孕证明,他们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婚礼排场惊人,引人瞩目。
洪衍武自以为他是靠金钱换取了爱情,对婚后的生活无比满足。可他却全然不知,方婷嫁给他之前就已经怀孕了,他是替别人白养了七年孩子。直到偶然的一次,他带发烧的女儿去医院看病,化验单上的血型才让他发觉了真相。
在异常的愤怒和狂暴中,洪衍武几乎是一路开着快车闯红灯回的家,下了车就抱着吓哭了的孩子冲进了卧室。片刻后,抱着孩子的方婷就被他赶到了客厅。
“贱货!你骗了我七年!”洪衍武怒不可遏,声音尽显阴毒。
“爸爸……”仍有些发烧的女儿蜷缩在妈妈的怀里,被他的反常吓得发抖。
洪衍武看在眼里不禁一阵心痛。可一想到这根本不是他的女儿,他又立刻硬起心肠,满目赤红。
“她到底是谁的种?”
眼泪不住从方婷脸颊上往下流,她没回答,只自顾揉着被扭痛的手臂。
家里的保姆、厨师此时都明智地躲得远远的,没人敢走近。这种事搅和进来,饭碗说砸就砸了。
等到客厅里只剩三个人时,方婷才开口,她声音淡淡的,没一点愧疚。“是谁的不重要,既然你容不下我们,我带女儿一起走……”
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让洪衍武暴怒,“你还挺大度?我帮你白养了七年野种!”
方婷的声音不阴不阳。“我是为钱才嫁给你,可你让我一直都觉得恶心。”
“我看你还恶心呢。滚,滚蛋!”
洪衍武从卧室拿来行李箱扔下楼,箱子被摔得打开,里面都是方婷的衣物,乱纷纷散落在地上。
方婷整理好被摔得散乱的行李箱,擦干了眼泪。“我们会走。不过,我没日没夜地伺候你,做了你七年的奴隶。怎么算?”
“你想怎么算?”
“就是做佣人,正常工资也该有吧。”
“你要多少?”
“我一天工作二十四个小时,一个月就算两千块,工作七年,你算算吧。”
“二十四小时?你夜游神啊?还不是想多要钱。”
“我卖给你的睡觉钱,也不只这些!”方婷情急大叫,随后再次流下眼泪,“这点儿钱对你算什么?我还要养女儿。”
洪衍武毫无怜悯,反而一脸凶相紧逼一步,“我希望你和这小杂种都饿死!”
方婷歇斯底里大叫,“我现在就去找律师!我要告你!”
“就怕你没这个胆量。”
“我有。”
“你有个屁。我还告你呢,我告你通奸,诈骗我钱财。让人人都知道你是个贱货。”
方婷楞了,片刻后默默地擦了眼泪,背上行李,手紧拉住孩子。
女儿被方婷强拉着走向大门,忽然回身看他,哽咽着伸出另一只小手。“爸爸,你不要我们了?”
洪衍武紧咬着牙转过头,一言不发。
方婷彻底死心,拉着孩子推门而去。她们至少要走两公里才有公共汽车站。
二十分钟后,洪衍武开车去追她们。
夜,黑暗冰冷。
车灯照射下,洪衍武远远看到母女俩迎着树梢刮来的寒风低头前进。一股强风吹得孩子打了—个趔趄。方婷把女儿夹在身侧,俩人拥抱着,一起顶风挪动步伐。
车超过她们停下,洪衍武摇下车窗,看到方婷没抽泣,也没落泪,表情冷冷的,根本不看他。
洪衍武招呼母女上车。
方婷不理睬,没有止步,也没回头,拉着张手要爸爸抱的女儿继续向前走。
洪衍武手里拿着好几叠钞票从车窗伸出,方婷还是不理睬。
洪衍武下了车,硬把钱塞进方婷怀里,可她却抓起钞票,一叠叠用力丢在他的脸上。
钞票散落,被大风吹得飞舞,青蓝色的百元大钞刮起一阵激烈的钞票雨。
等钱被风吹净,风中的母女已远去,远处还能听见孩子不停叫着爸爸。
不知为何,洪衍武的心忽然有点儿动摇……
回忆过去是需要勇气的,特别是那些让人心酸的过去。
污秽混乱的卧室里,一堆被肮脏衬托的黄金和钻石还在闪亮。而洪衍武却已经失去了欣赏它们的兴趣。他这时忽然意识到,原来他被孤独折磨的日子,其实在他赶走妻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这所房子也早就是个监狱了。
离婚后,他也曾多次设想过,如果当初他没选择漂亮的方婷,而是娶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妻子,生一个自己的孩子,那么会是多么幸福。
这个念头使他不得不承认,当初他只是被方婷单纯美好的相貌、皮肤、身条所吸引。他自以为拥有爱情,其实得到的只是一具可供发泄的道具。
如今的他没有妻儿,没有亲人,也没有人可以信任,却完全养成了对财富的依赖。可悲的是他根本别无选择,他的逃生之路仍要依靠这些财富,他永远都是金钱的奴隶。
在情绪低落中,洪衍武把所有财富都塞进一个提包,带着他仅有的一切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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