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林彦弘看得出来, 祖父林穹德变得愈加严厉起来。
事实上, 中元节祭祖归家不久,林彦弘和林彦兴就被林穹德叫至賀安堂。
对方吩咐他们每日在先生那里读书习字满三个时辰, 然后隔日的晚饭之后, 再到賀安堂由林穹德亲自进行考校。
这对于林彦弘来说, 并不算什么大事,他本就是个可以专心致志的性格。
虽然“上辈子”他没能去府学或者青桐书院读书, 身体虚弱到连林氏私塾也去不了,只能让父亲请个先生在家中教习, 但他毕竟陆续读了十几年的书,来年应付童生试都绰绰有余,要面对先生或者祖父,亦是不怯的。
每日进学三个时辰,听起来颇为吓人,但只要在老太爷那里的考校没问题, 先生也不可能真的坐在那里陪他们度过几个时辰。
大多时候都是先生教授一段时间,剩下的部分他们自行誊抄背诵就好。
林彦弘每日自己读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所以并没有觉得不适应。
但这每日三个时辰的进学以及隔日的考校,可是快要了林彦兴的半条命了。
原本他落水苏醒之后失语,林穹德和林佟氏免了他的请安, 林彦兴每日在南苑睡到日上三竿,午后还能打个盹,过着吃喝睡觉玩耍的生活, 好不快哉。
哪怕是出了赏荷诗会的事情,他被禁了足,在南苑该怎么享受,还是怎么享受。
谁知道好日子没过多久,祖父就发了疯,忽然开始硬逼着他用功。
偏偏臻夫人在这件事上,虽然心疼儿子辛苦,但却并不支持他的一切“偷懒耍滑”的行为,甚至让林彦兴的书童好好看着二少爷,不准他虚度任何光阴。
于是,这长达半年水深火热的日子,就这样把林彦兴给吞噬了,差点没就这样喘不过气,一命呜呼。
更可怕的是,林穹德像是忽然跟他有了杀父之仇一般,之前对方还只是言语上对林彦兴多有呵斥羞辱,现在完全就是家法伺候,狠心至极。
林彦兴每隔一日就要被打手板,手肿得拿不住笔、拿不了碗筷,连饭都不能自己吃。
臻夫人心疼得要死,但却咬着牙不肯松口去求情,因为她非常清楚老太爷想要做什么。
如果林彦兴在来年的童生试上没能一举夺魁,这请人代笔的帽子摘不去不说,连带着整个林氏的学子都要被他牵连。
到时候不要说臻夫人只是林佟氏的远房亲戚了,就算臻夫人是林佟氏的亲侄女,都没办法救得了林彦兴。
为避免那个时候全盘皆输,现在也只能忍耐下来,拼一拼命了。
臻夫人如何跟痛苦哀嚎的林彦兴解释的,这是南苑的事情,林彦弘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在自己的记忆里,“上辈子”的时候,应该是没有这一段的。
当年他卧病在床,连房门都走不出去,更不要提去遥远的巫山了。
没在巫山遇到哲郡王,对方也不会因为裕王世子而对他、对林家产生“兴趣”,自然就不会有什么赏荷诗会。
没有赏荷诗会那惊艳四座的句子,年仅十二岁的林彦兴也不会背上一个疑似请人代笔的名声,进而影响到林氏学子的名声。
那賀安堂与南苑,就还是祖父母慈爱、二孙承欢膝下的其乐融融的一家,而不是现在这般势同水火。
就好像牵一发,动了全身——因为林彦弘的重生,很多事情已经开始像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这让林彦弘既感到担忧,又生出莫名希望,可谓悲喜交加,不过总得来讲,他还是很庆幸的。
——因为再怎么差,应该也不会比“上辈子”差了吧……
正是这样的想法,让林彦弘能在看到林彦兴被林穹德狠狠打手板心的时候,非常愉悦而轻松地享受这“美妙”的时刻。
他也预感到,祖父林穹德现在的努力,在半年之后未必能得到理想的“回报”。
因为林彦弘知道,林彦兴虽有“鬼才”,于诗词歌赋极有灵气,却对四书文、经论和策论束手无策。
事实上,因为林彦弘体弱无法进学,林彦兴以庶子身份得恩荫入青桐书院,后来在书院的名师“磋磨”下有所进益,才不至于名负其实。
以林彦弘所见,现在的林彦兴根本不足以承担这等学业,要想在半年后达到林穹德的期待,实在困难。
林彦弘不想让自己的名声也受其牵连,自然不会将“复名”的希望寄托在林彦兴身上。
他收回了原本打算藏拙的心思,决定为自己努力一把——半年之后即便不得案首,也一定要名列前茅。
带着这样的心思,林彦弘自然愈加努力。
有顽钝的林彦兴对比,先生对林彦弘自然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在林穹德面前连连称赞林府的嫡长子,跟收了东苑好处似的。
其实林彦弘也理解先生的举动。
统共两个学生,都是他来教导,一个愚钝不堪,一个却能出类拔萃,那恐怕跟他的教授没有关系,完全是学生“天资”的问题了。
先生也知道赏荷诗会的事情,所以也不怕林穹德不相信他的话。
于是乎,林彦弘越是春风得意,林彦兴越是凄惨,两人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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