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弘的身量其实与裕王世子差不多,但他气质温润,有超乎少年的沉稳,看上去就比李景承大一些。
握着李景承的右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林彦弘突然有种为人兄长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让他心里冒出一丝欢喜,一点雀跃,和一种不同于自我成长的满足感。
他心中不禁叹道:难怪世人皆好为人师,原来教教孩童写字,就有这样的成就感。
说到兄弟之情,就不得不拿出林彦兴来比较比较。
在林彦弘的记忆里,他与林彦兴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似乎从未这样亲近过。
小时候,他身体不好,常常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其实皆是体虚,并不会传给他人。
但臻夫人防他防得紧,生怕林彦弘将病气过给她的亲子,所以想方设法隔离他们兄弟。
后来彼此都长大了,没能建立兄弟情谊,自然也就渐行渐远。
尤其是林彦兴以一首律诗成名云阳城后,佳作频频,渐渐变得恃才傲物,应该打心底很是瞧不起自己这位体弱多病、无法进学的嫡长兄。
所以不要说向其请教交流了,就是寻常见面跟兄长打起招呼来,也是暗带鄙夷。
林彦弘即便再不喜这个庶弟,也不得不承认其于诗作一面极为出色,虽然风格略有些不稳定,甚至迥异,但总得来说还是极具才华和灵性的,让人追之莫及。
他并不认为年长者就会比年幼者懂得更多,但身为兄长,却被弟弟光华完全掩盖,林彦弘难免生出抑郁之情。
“上辈子”他不甘于此,即便不能出林府读书,但始终不曾自暴自弃。
如今在山中休养,且学且息,反而觉得眼界开阔起来,过去不能理解的东西,都迎刃而解。
一边读书,听悟觉大师讲经,一边休养生息,然后闲暇时教教李景承认字、写字,口述人言……这样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十分惬意。
想到这里,林彦弘不由得笑了笑,却被刚刚自己动手写了一个李字、正偷瞄身后之人表情的李景承看到了。
若是放在平时,能看到林彦弘的笑脸,少年必定是十分欢喜的。
但此刻李景承还以为林彦弘是在笑自己一个字都能写得歪歪扭扭,毫无风骨,顿时有些沮丧。
他想就这么把笔丢开,然后跑出去,再也不理这个嘲笑自己的人,但心中又莫名有万般不舍,一时之间又羞又恼,整个人僵直在那里。
林彦弘站在他身后,自然没有察觉少年的心思,只当李景承只学会了写“李”字,于是一边鼓励“写得不错”,一边又握住了他的手,教他把“景”字再写了一遍,写完还继续鼓励道:“若殿下今日能认二十个字,那就再厉害不过了”。
李景承闻言,顿时有种拨开云雾、心花怒放的感觉,他终于不再想把笔丢了的事,红着耳朵,老老实实地继续练习。
等悟觉大师来到林彦弘房中,就看到桌上铺了许多写满了字的纸,小狼崽趴在他的桌子上,用小爪子不知道在纸上比划什么。
悟觉大师走近了一看,见那纸上的字从一开始的颇显稚嫩,到后面渐渐有了形状,立刻意识到什么,他笑着问道:“殿下今天习字了?”
这个小东西这些年陆陆续续住在华音寺不知有多长时间,尤其是在他频繁恢复人形之后,悟觉大师不是没想过教其认字、写字。
但李景承保持人形的时间不长,再加上出生以来就惯会玩闹,每每认上一个字,变回了小狼崽子,第二次学又要重头再来。
没想到他在林彦弘身边倒是乖巧,看这架势,刚刚怕是练得极其认真,连重新变成狼形也不忘“温故知新”。
小狼崽听到悟觉大师的声音,小脑袋动也没动,只撇过来一个眼神,仿佛在说“请不要打扰我用功”,那模样又严肃又端正,看上去特别……特别讨人厌!
悟觉大师可绝对不会忘记这小家伙把写了几个字的纸撕咬得如雪絮一般漫天飞舞时的场景!
林彦弘原本去给悟觉大师开门,又随他走到桌边,现在顺着大师的目光看到小狼崽认真的模样,顿时觉得欣慰满意:“殿下聪慧过人,恐怕很快就能习得三百千中的字了。”
小狼崽听到林彦弘夸赞自己,小脑袋终于不好意思地扭动了一下,然后又故作镇定地继续埋头“苦读”。
悟觉大师听林彦弘颇为骄傲的口气,就知道他们一个教得高兴,一个学得高兴,也不再纠结过去的“苦难”,甚至还终于有把“小包袱”交给别人的轻松感。
于是,房间里气氛顿时变得和乐融融。
林彦弘和悟觉大师并未将裕王的事情告诉李景承,不希望他小小年纪就要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而担惊受怕。
但他们心里都明白,有朝一日李景承需要自己承担一切,就好像现在的一笔一划,都要他自己去书写才行。
……
和小狼崽朝夕相处之后,林彦弘才知道他恢复人形的时间极不稳定。
有时候早上起来看到的还是小狼崽子圆溜溜的眼睛,等他起身穿个外袍,再转头一看,床上就变出了个小麦色皮肤的小美人;
有时候晚上就寝的时候还摸到个毛茸茸的小爪子,后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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