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锦‘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看着院子里破败衰黄的叶片,方才前院发生的事似乎又淋漓在自己眼前,带着耳边铮铮作响的疼。
沈荣锦闭上眼,感受到心口咚咚地跳,她轻声地说:“我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罢。”
见到沈荣锦这样,惜宣和冯妈妈互看了一眼,最后全都退了下去......
当晚,荣锦就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仍旧在紫薇阁里残喘着,遍地都是没人收整的荒凉,萧瑟的风吹着破败的门咯吱咯吱响。
她躺在凋敝的架子床上,看着纱帘随时光影沉。
刘姨娘变着法地折磨她,冬日单一张薄衾卫寒,着凉生病却只有瑾瑜送过来的一碗姜汤过活,临到了夏日却又是厚厚的被褥死捂,陪伴她终日的只有残羹冷炙,和起伏不断的老鼠声。
她更是梦见父亲他在牢里受冷挨饿,那些狱卒不知疲倦地欺凌他......父亲质问她,为何不救他,言语间对她充满了失望。
那些质问像是刽子手上的刀,一遍一遍地凌迟着她,让她疼痛欲裂,扼住呼吸压迫地她猛地睁开眼。
冯妈妈那张忧切的脸,就这么撞入荣锦的眼里,“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沈荣锦拼命摇头,豆大的汗水从脸颊划下,不是梦魇,这是真的!
沈荣锦抓住冯妈妈,“冯妈妈是荣锦错了,荣锦不该不信你,那左钟根本不是好人,还有蒋兴权,是他害得你!”
冯妈妈听得心口直跳,“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害不害得,是谁要害你?”
冯妈妈的话像是一盆凉水浇在荣锦身上,使她深深打了个寒颤,倏然惊醒.....荣锦环顾四周: 金线牡丹吐蕊锦衾凌乱地耷拉在秋香色的地毡上,顺着这个方向望去,是嵌贝流光的隔帘,里面又放了一层月白棉细纱帘,正随着风缓缓浮动......
这是她以前的屋子,是沈家的闺房!她还没嫁出去,没嫁给蒋兴权。
冯妈妈见沈荣锦愣得出神,心里焦急,“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荣锦回头看到冯妈妈的脸,梦里的那些狰狞嘶吼似乎犹在耳畔,绞得荣锦心里百感交集,一时竟不可遏止地流出了泪,扑在了冯妈妈的怀里,“妈妈!”
冯妈妈是奶荣锦长大的,也是抱着荣锦从小长大的,不过后来因自己总是告诉小姐应该学会把家持务,留心莫姨娘,然而小姐亲近莫姨娘她们,所以就被小姐冷落了去。
像今日这样抱着荣锦,冯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冯妈妈心里湿湿的,洇得眼眶一圈的热,“小姐,妈妈在这儿呢......”
荣锦就像是濒死的人,不断从冯妈妈身上汲取着人世最后一点温暖。梦魇里的刘姨娘,蒋兴权,他们狰狞面目犹在眼前,还有父亲和冯妈妈.....
荣锦紧咬着嘴,那些不堪的回忆,似乎伴着这一梦,窸窣迸发了出来,收都收不住。
冯妈妈一边擦着沈荣锦额上的汗,一边问道:“小姐可是因今日下午那事,所以做恶梦了?”
这话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嘎吱一声,是守门的惜茱进来了。“小姐可是梦魇了?”
沈荣锦从冯妈妈怀里抬头,看着惜茱莹白小脸,心里恨意滔天卷涌,卷得手指发白。
冯妈妈离荣锦最近,自然是看见了的,她微一皱眉,压下心里的猜思就吩咐道:“小姐梦魇,你下去煮一碗百合莲子粟米粥。”
惜茱犹豫道:“......冯妈妈,这,小姐吃不惯这些的......”
沈荣锦登时就从冯妈妈怀里抽了出来,“冯妈妈叫你去做,你就去,一个丫鬟何时能质问管事妈妈了?传出去不怕别人听着笑话!”
言讫,也不管惜茱脸色怎么难看,转头就窝进冯妈妈的怀里再不看她。
看见惜茱出去了,冯妈妈才问:“小姐,到底怎么了?”
这个时候,荣锦已经平复了心情,她摇摇头,“梦魇得厉害,今日下午又遭了那事,所以一时心里愁郁无处发了罢。”
谈起下午的事,冯妈妈就一阵来气,她冷哼一声,嘲讽道:“小姐,我瞧着惜茱那样子,多半是和她脱不了关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