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哀的凤暄宫,荒凉如戈壁沙滩。
娇花抵挡不住冬日寒风侵袭,早已枯败衰竭。
水灵灵病恹恹地斜躺在贵妃椅上,娇喘连连,缓解方才行走的疲劳。
半个多月的休养生息,让她的身体恢复小半,强烈渴望拥有健康身躯的心情使她略显急噪,强撑着孱弱的身子练习着。
音旋回禀完恋太妃,匆匆赶回凤暄宫,见到的是这副情景。
高吊于嗓子眼的心,渐渐放下,慢慢内室,查看了下凤暄宫内一切完好无损,檀香袅袅,唇瓣泛出一朵笑花。
斜了个眼给伺候在旁的韭麽麽,示意她将挑选好的人领进来供皇后挑选。
轻轻欠了欠身,音旋轻声道:“皇后娘娘,这些是奴婢按您吩咐挑选出来的宫女太监,您挑挑吧,如果觉得不好,奴婢再换些人来伺候您。”
细细打量,眼前站成三排的宫女太监,各个低眉顺眼,好不恭敬的模样。
水灵灵睁了睁眼,一眼不发的休息着,片刻后歪了歪头,瞧了眼被人搀扶着的笑颖、纤眠,说道:“瞧瞧吧。”
她们一个在宫中生活多年,一个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人,让她们联手为她做第一层次的选拔,她信的过。
笑颖、纤眠微微欠了欠身,被人搀扶着慢慢走到待选的宫女太监面前,仔细打量着,观察着。
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即便是宫中的老人,站在巍峨而凄凉的凤暄宫中,也忍不住紧张,藏在身侧的手轻颤着,脚尖悄悄向门的方向移动。
他们不想留在凤暄宫吧。
华丽而腐化的凤暄宫,贵为大莫皇后寝宫,却比冷宫不如。
冷宫,至少有人走动,有少许生气,住着尚未死心、不甘屈服而无奈屈服的女人们,而眼前的皇后,早在进宫的第一天便彻底屈服了。
屈服?
准确的说,是顺从!
没有任何理由的顺从,从未反抗过。
纤眠借观察宫女的机会,偷觑着皇后的反映。
她的宫主,她要追随一生的主子,她,可能顺从么?
小公主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心湖荡漾”的威力,她没有亲眼见到,却能深深体会到。
从未情绪失控过的宫主,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不知不觉使出“心湖荡漾”的?
这其中的悲恸,其中的哀鸣,其中的愤怒,其中的无奈,她能不明白么?
期盼已久的小公主夭折,小皇子交由贤妃抚养,这两件事彻底击垮宫主最后的意志力,连哭泣、泪水,都成为奢侈。
她的宫主啊……
水灵灵躺在贵妃椅上,静若止水。
安静的气息,如潮水般静静荡漾开来,渐渐席卷凤暄宫,淹没凤暄宫里所有的人。
没有窒息!
没有压抑!
没有挣扎!
静若止水的气息,温暖如柔潮,温柔涌起退落,静谧的水流,静静圈住身体,抚慰受损身心。
如海滩细纱悄悄戏逗着身体的敏感初,挑逗着,似恋人的亲吻,戏谑而邪恶,欲迎还拒的欲望,叫人欲罢不能。
如温柔春风,酝漾着潮恬的气息,酿着缕缕青草香味,在空气中静静发酵、挥发,身心的愉悦,欣喜万分。
无数目光,齐齐射向贵妃椅上茫然无觉的人儿,诧异、惊愕、不解、迷惘、震惊、欣喜……
眼光一收,纤眠心头泛甜,眼底透折着兴奋的冷光。
她的宫主,回来了!
音旋斜眼瞧着笑颖、纤眠,眸中折出不可思议的光芒,似乎不相信皇后对她们如此信任。
皇宫里,每个人都可能是自己致命的敌人,对于主子来说,惟有心腹,没有知己。
心腹,是为主子做事,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的,必要时的死士。
而知己,则是探知主子心底秘密,随时可能捅主子一刀的恶狼。
但皇后,却似乎视她们为知己。
这份信任,让音旋吃惊,心底,也隐隐羡慕。她服侍太妃多年,在太妃眼里,她是个十足的心腹,没有半点知己的影子。
待选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屏息静待,焦躁的情绪,不知何时悄悄平息,忧心重重的顾虑,担心跟着不受宠皇后而遭殃的心奇迹般的受到皇后身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宁静气息影响,转化为点点期盼,期盼留在凤暄宫伺候皇后。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使皇后再不得宠,人家毕竟是皇后,前有嫡皇子撑腰,后有舒相做靠山,放眼后宫,有谁敢动她半分?
即便皇上再怎么不喜欢皇后,也不能轻易罢黜皇后!
挑挑拣拣,笑颖纤眠选了二十个宫女、十个太监出来,领到皇后面前供皇后选择。
音旋在皇后耳边低声道:“皇后娘娘,笑颖纤眠将人选挑出来了,您瞧瞧吧。”
护甲轻扣,翡翠包金护甲发出清脆扣声,破坏了凤暄宫的安静,无形中泄露了皇后此刻的心绪,同时也遮掩了,使一切模糊不清。
此刻供她挑选的宫女太监,是精心挑选过的。
这“精心”挑选不是指笑颖纤眠精心挑选,而是在舒隆革控制中的奴才中经过幽婉阁的精心挑选出来,笑颖芊眠做的是第二步筛选工作。
明晃晃的明月,漂浮于层层叠叠迷雾之中,沉重而轻巧,在水灵灵眼里,却如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闪烁着尖锐的寒光,尤其在风雪的映照下。
望着明月,水灵灵认命的阖上眼,却始终难以入睡。
自打那日苏醒后,每个夜晚,她都是在清醒中昏昏沉沉度过的。
恍如身处云端,走出的每一步皆虚浮而颤抖,如履薄冰的日子,不是第一次过,却第一次感到如此艰辛。
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的,不仅仅是天地间孤零零的她自己,还有她怀胎十月、血脉相连的孩子!
这叫她如何承受?
沉重吐息,是凤暄宫外密密麻麻的侍卫。
此刻的大批侍卫,是保护?是囚禁?
再多的侍卫,再严密的防卫,都挡不住一朵黑云入侵。
巧妙躲过宫中所有侍卫,不惊动任何人的进入凤暄宫,如入无人之境。
修长的手臂,环住凤塌上孱弱的身躯,硌痛肌肤的瘦弱,硌痛他的心。
几日不见,他捧在手心呵护的小丫头,竟单薄成这模样?
“丫头!”一声呼唤,饱含多少思念?
“……残阳哥哥……”无须多想,下意识的喊出来者,声调中的脆弱,疼痛了彼此的心。
何时,她变的如此脆弱不堪?
如同暴雨侵袭过的残花?
下意识的抱紧怀中颤抖娇躯,用脸颊磨蹭着她颧骨突出的脸颊,温柔怜惜,顿了顿,他不顾一切道:“丫头,残阳哥哥带你走!”
不到一年时间,他的小丫头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他不敢想象,再弃她于皇宫,是否有朝一日,他潜入皇宫,面对的是一具冰冷的躯体。
过去没有动作,是他没有这个实力。
现在,他已是幽婉阁主,无须再顾虑任何人。
“可能么……”水灵灵淡薄道,嘴角一抽,抽出苦涩弧度。
轻弱如蛛丝的三个字,唤醒了残阳的理智,被情感淹没的理智,回到脑海中。
是的,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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