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现在人口就少,锦红一走,家里只剩下四个人,偌大的院子里更加显得空空落落了的。
柳承贵便觉得这么几口人住这么大的院子,实在是太浪费钱了,便跟柳絮商量着把这院子退掉,换个小房子。柳絮说好,只是开着铺子总是腾不出工夫出去找房子,便托了街坊邻居代为打听着。
何六姑最近明显往豆腐店里跑得勤快起来,来了便跟柳承贵坐在角落里戚戚促促一番。这一天,柳絮正在后厨里忙活,柳承贵忽然一阵风地走了进来,一边低声附耳说道:“人来了,快过来相看相看”,一边拉着她的衣袖往前边扯。
柳絮被他拽得站不住脚,三两步踉跄到前边饭堂的后门。柳承贵食指竖在唇边冲她嘘了一声,将悬在门上的草帘子轻轻撩起一个缝,示意柳絮往店里瞧。
柳絮微皱秀眉微微瞪了她爹一眼,不置可否地透过那缝隙向店内一瞄,见何六姑大模大样端坐在桌边,稀里呼噜地端着一碗老豆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她旁边坐着一个瘦弱的青年,身穿藏青长衫,头戴瓜皮小帽,神情十分紧张,放在桌上的一双手一会交握着,一会又摸摸旁边的辣椒罐,一会又正一正帽子,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啃啃”的清嗓子的声音。
柳承贵低声道:“怎样?看到了?”
“看到什么?”柳絮故意脸一板。
“那个年轻人就是牛家老二,我跟你说的家里开寿材店的呀。”柳承贵瞧着女儿的态度,有点发急。
“没看清,我干活去了”,柳絮不动声色地撂下帘子,转身就走。
“这死妮子……”柳承贵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一句,却无计可施。
忙过饭口,姐儿几个将店里收拾干净了,柳絮端着簸箕出去倒垃圾。才一转身,便见身后站着一条黑影,“啊”地叫了一声,吓得险些把簸箕扔出去。
“柳,柳姑娘,你别怕,我,我是,我姓牛……”那条黑影显得比她还紧张,本来斜伸着一只脚站着,连忙收了回去,越发口吃起来。
“你,你有事么?”柳絮紧捏着簸箕,感觉背上密密地出了一层汗。
“我,我叫牛二斤……”瘦弱的青年努力镇定着,声音却开始发起抖来,低垂着眼皮,从睫毛下面偷觑着柳絮,讷讷地说:“何六姑她,她去你家提亲的事,你知道了不?提的就是我……”
他掏出一条叠得方方正正如豆腐块一般的手帕来,曲着兰花指,不停地拭着额头和鼻尖上沁出的汗珠,细声细气地说:“那什么,六姑说今儿让你偷偷相相我,你瞧着我还行么?我,我是相中你咧……”他说到这儿,便飞红了一张脸,拿手绢捂着嘴扑哧一笑,忸怩地背过脸咯咯笑个不停。
柳絮只觉得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里突突跳着,声音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那什么,牛……牛先生,我得回去了,回头让媒人给你信儿吧。你别来了,让人瞧着不好……”
牛二斤听了,却觉得柳絮的话里弦外之音是认可了他这个人,不觉喜出望外,连连点着头,退后几步,依依不宿地转身走了。
柳絮惊魂方定,费力地咽了口口水,方转过身慢吞吞地向店里走去,却听那墙角的暗影里有人很小的声音叫了一声:“絮儿—”
柳絮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愕然转身,见冯思齐正贴墙站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絮儿,你开始相亲了?要嫁人了是不是?”他哑声道。
“……”柳絮默然无语。
“你,你能再等等么?”他愣怔了片刻,迟疑地说道。
“等什么?”茫然地抬起头,问道。
“等丹桦生下孩子……”他遥遥地站着,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吃力地说道。
“然后呢?”淡淡的问道。
“然后,我提出离婚……”婆娑的树影在冯思齐身上摇曳着,他的面容隐在暗影中,看不出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低弱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
柳絮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方幽幽说道:“你今天来,有什么事么?还是说——你每天晚上都躲在这儿……”
冯思齐微微向前迈了一步,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柳絮见他面容清减了许多,头发有些凌乱,有些长了,应该是是好一阵没有修理过了。他轻呼了口气,缓声道:“我知道你现在要换地方住,正好我有个认识的人,全家去了南洋,他们有个小院子空了出来,不需要房租,只要人进去帮他们照看着屋子就行。所以,我就来告诉你……”
月光下两个人默然伫立,良久无言。
冯思齐轻轻将一串钥匙放在墙根的一块大石头上,低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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