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音弥与而十年后的音弥。
“我的话你需记牢。”音弥只想一切来得及。
“如果,五年后你考入北大医学部,不管有多想去,不要去。”
“如果,九年后你遇见一个叫傅凌止的人,不管他魅力多大,多英俊矜贵,风流倜傥,离他远些再远些。”
“如果,十年后你遇见一个叫倪泪瞳的同事,不管她如何友善热情,如何帮助你,不要理会。”
十三岁的小阿弥尽管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温和的笑了,从屋檐边上漏下来的日光照的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
“你给我这许多如果,有用吗?”
“姥姥,遇事时记得把自己的心带上即可。我记不住别人的劝诫,只分得清自己的心意。”
“阿姨,你比我大上许多,你却还不明白,电视剧里哭天喊地抱怨着宿命和注定的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宿命和注定。只不过遇刚好遇见了,恰好那么选择了,仅此而已。
“你看,他们笑的多开心啊,谁能保证日后他们也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同样的,彼此仇视那么多年的两个人,谁能知道最后的结局?”
她指了指对面笑靥璀璨的少年少女,醉后道“不知,勿问,只当走下去便可。”
音弥从不知十三岁的自己会比二十年后三十三岁的自己更通透,那时的小女孩单纯无双,禅味浓郁。她的在理,走下去便是。便是。
小阿弥久不见身边人话,转身望去,除了那一池剔透的日光和沾着晨露的白莲,哪里还有陌生阿姨的影子?
可身旁的空气还流淌着淡淡的药香。
是梦。
音弥睁开眼睛,是她的卧室。
傅凌止坐在床边上,安静地守着她。她大惊,倏地起身,大口喘气。
“阿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瘦削的苍白着脸的傅凌止,他的左边裤管下面是空的,身旁放着一对拐杖。
音弥安下心来,恍恍惚惚问他“你还记得二十年前你和温醉墨一起去过同里吗?”
“同里?”傅凌止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他。
“对,同里,环翠山庄上的荷花池,记得吗?”音弥很着急,那是她从未做过的梦,真实得可怕,或许十三岁的自己真的经历过,只是日后忘得一干二净。
傅凌止不以为意“可能有吧,我记不清了,那么多年前的事儿。”
音弥恍惚,的确,那么多年前的事儿。五年后她还是去了北大,当落叶漫天时,在枯枝下遇见了干净白色衬衣,洗白牛仔裤,一脸柔和细致的苏妄言,音弥记得,当时她只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背影而已。
现在想起来,十八岁的自己大致把那抹白的让人心慌的背影与记忆中十三岁那年在荷花池遇见的那位重叠了吧。
傅凌止不知道音弥在焦虑什么,他给她量过体温,她感冒了。他微微侧身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白粥,是他自己熬的,味道不敢恭维。
“阿弥,吃点东西垫垫胃,然后我带你去看看医生。昨晚你就着凉了,再加上情绪不对,所以才会晕倒。”
音弥突然就清醒了不少,她冷下脸,目光寒若霜露,将他递过来的勺子连同手里端着的瓷碗一并扫开,勺子落地,瓷碗里的粥泼了一地。
哐啷,哐啷,哐啷
傅凌止浑身僵硬。
“你离我远些。”冷冷的语气。
他只得拿过那对拐杖,撑住身体站起来“楼下的橱柜我已经修补好了,假肢也放进去锁住了,我和汝汝都知道错了。不要生气,阿弥。”
“我叫你离我远些!”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害怕汝汝被他带走,音讯全无,害怕他不听话非要带假肢,从今往后左腿生下的部分都会废掉,害怕自己的恐惧吞噬了自己,再也振作不起来。
傅凌止无声叹气,后退了两步,似笑非笑地转过身“这样够远了吗?”
音弥憎恨他若无其事,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傅凌止大声叹气,只好继续往后又退上三步“这样呢?够远了吗?”
音弥还是没动静。
他笑“阿弥,再退就是门口了,我不傻,我一走你必定会锁上门再也不让我进来。”
音弥抓起一个枕头就朝他扔过去“你原本就该滚出去!”一下子,便湿了眼眶。
傅凌止弯腰捡起枕头,又一手拄着拐杖艰难的朝她走过去,来到床边,把枕头放回原位,然后坐下“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你最好滚到南极洲去!”
“汝汝根本不会离开你。你也根本不会离开她。”
“这还用你废话!她是我拉扯大的,你才来了几天,你就想谋权篡位!”
“你们俩形影不离,我自然也黏着你们形影不离,阿弥,我现在正在努力做的,无非就是厚着脸皮和你们其中一个扯上哪怕一点关系。你这头有点难,我暂且知难而退,汝汝那头比较好进攻。目前颇有成效。”
“你当小孩子那么好骗?汝汝是我教出来的,你在我这里是一混蛋,在她那里一样的还是!”“我不过是想哪天快死了,奄奄一息回过头的时候,你和孩子们都在。”他皱成一团的眉头和眼角斑驳的纹路晃得她眼晕“阿弥,我把你娶回去好不好?”
她哭,使劲摇头。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得多厚的城墙啊,竟然还能得出这句话,是当着她的面啊!
“那你嫁给我也行。”
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她便只能哭,只能摇头。
“那我不娶你,你不嫁我,我们同居好不好?”
哭,摇头。
“那我不娶你,你不嫁我,我们不同居好不好?”
继续哭,继续摇头。
汝汝在旁边努力拱啊拱,终于拱出了被窝,暖红暖红的小脸蛋,爬到音弥的腿上,嚅嚅“goon,go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