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了御书房。刚到书案前,朱元璋就抄起桌上的瓶瓶罐罐、笔墨纸砚,摔了个满天飞。
“父皇息怒,保重身体为要。”朱标不敢近身,怕遭了池鱼之殃,一旁开口劝道。
“息怒?刚才朱来财的话你也听到了,这才立国几年啊,就敢这么干。前元灭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他们是觉得咱手里的刀不够快嘛!”朱元璋边摔东西,边骂。
“父皇,儿臣想,这绝对是个别现象。皇家开大工,泼天的工程,在上面动心思的人确有不少。此次临濠民变,也定然有官逼民反的原因,但真正的执行人也未必见得就是什么高官显贵。至于朱来财言语中涉及的宋国公府,据儿臣揣测,冯叔叔一定不知原委,也没有授意。”
“建宅子、买田地,普通的人家发达了之后大都如此,何况位极人臣的公侯勋贵。自立国以来,父皇对臣子们三令五申,时时教诲要以天下百姓为念,不可贪赃往返、奢靡浪费。儿子想,叔伯们多数心里是领会了的。再加上前阵子,父皇通过韩国公敲打了一干淮西文武,他们应该也知道收敛。儿臣妄自揣测,这场民变应该是下面的人,仗势欺人,压榨过甚导致的。”朱标将自己心中所想讲了出来,他觉得现在不能对开国功臣们大动干戈,只要惩办直接责任人就可以了。
“光讲道理就行了?自从咱赐了免死铁券,有些人就开始有恃无恐,肆意妄为了。仗着有功于朝,跟咱有些交情,为所欲为,罔顾国法。这种人不杀,还留着过年吗?”朱元璋余怒未消。
“父皇,孔子云:‘不教而杀谓之虐。’”
“混账,跪下!”
朱标话还没说完,朱元璋扭过头,对他大喝一声,吓了他一跳。朱标二话不说,扑通就跪下了,抬头望着便宜老爹。
“你的意思是说咱是无道的暴虐昏君?”
“父皇,儿臣不敢。儿臣的意思是,教而不化,诛之是为王道。”朱标毫不退缩,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既然赐了免死铁券,当然不是食言,但也不能由着他们胡来。儿臣建议先给他们立下规矩,虽然有铁券在手,可以犯律不死,但不是无限次。一而再再而三地枉法,那就不能怪国法森严啦。到时候,也没人敢出言求情了,也不至于玷损父皇的圣德之名。”
“嗯,有些道理。咱把丑话说在前头,对他们也算仁至义尽了。”朱元璋思考了片刻,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父皇明鉴。另外,这一点不仅仅针对手握铁券的功臣们,而是对所有人都适用。想要仰仗特权,屡次视法度为无物的人,无论功劳多大,身份多贵,在我大明朝只有死路一条。”朱标想正好借此机会,给朱元璋灌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思想,为后续整治那些亲王做点儿铺垫。
“嗯。依你之见,此次临濠民变,该怎么处理?”朱元璋似是看穿了朱标的小心思,随口答应了一声,就岔开了话题。
“好吧,你要是不办,等哪天我上位了,我来办。”朱标心中暗想,听到皇帝询问,略一思考,回答:“儿臣认为,还是应该派人前往临濠查证朱来财所说是否属实,特别是死伤人命的细节。若果如他所言,闹事的工匠也是被逼无奈,虽然法理难容,但情有可原,还请父皇念民生多艰,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