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毕竟我生活在小镇......长时间与外界鲜有来往,必定会造就固执的性格,大家都对‘永恒’无比拥护,毕竟所处的环境充斥着‘永恒’......可事物始终是在不断变化的,如果做不到主动寻求变化,迟早会招致不幸......请原谅我的狂妄推测。”
千纸鹤握紧了搭在膝上的双手:
“镇上的大多数人对战争只有模糊的印象,但战争却时时刻刻发生在帝国的各个角落。战争即是已有的事实,唯有接受事实,我们才能成功迈出变化的第一步。我的思想的确十分激进,不过绝对会打破‘永恒’!”
“唉......”
我叹了口气。
这家伙的言论我一时半会无法完全接受,但是我至少明白了一点——眼前的少女已清晰地注意到了小镇的“永恒”,这是我没预料到的。
可惜,我赞成不了这家伙的观点......唔,说不定她正是由于清楚我将这样想,故才特意把心思和盘托出。
总之,既然对方的准备工作做得那么详细,我也没可能继续装糊涂了。
“你觉得自己是少有的清醒者?”
“我不敢断定。不过小镇需要更多的清醒者,也肯定存在清醒者。”
“......你是傻子吗?参加战争?会死人的哦。”
我尽量使口气听上去变得严肃:
“你做好面对死亡的觉悟了?”
“我个人的话,大概没问题。”
对方像是谈论天气一般回答了我:
“我目前已攒够使疗养院顺利运行长达五十年的钱,以免母亲操心——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当下唯一支持我参战的长辈。”
“喂喂,运行五十年的钱?我是听说过你先前每天要做好几份工作......原来为的是这个......”
“是的,并且我从未荒废训练。”
千纸鹤略显骄傲地说道。
嘛......亏她能坚持下来。
“我佩服你的毅力......那其他的人呢?”
我不肯罢休。
“他们拥有与我无异的意志,我无条件地信任他们。”
“值得么?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变化’,甘愿赴死?”
“......我们一生都在赴死,仅是方式不同,为期盼的‘变化’而死,没什么可遗憾的。”
哦呀,好一个heroine——其实我最初见到她时便这么想了。
欲说服heroine,该用怎样的手段呢......
加油!我的脑子,请务必飞速运转!孤老先生,前进四!
“您还有别的要问吗?”
“......”
“看得出来,您是不会愿意帮我的,但能够将我的想法传达给您,已足够了,多有打扰。”
眼见千纸鹤向我告辞,我叫住了她:
“麻烦稍等一下。”
“嗯。”
“刚才想起来一个故事——”
我收回咄咄逼人的态度,轻轻地说:
“介意听听吗?你会感兴趣的。”
千纸鹤稍微愣了愣,接着给了我个微笑:
“我喜欢听您讲故事。”
“谢谢~~”
气氛在我们的配合之下迅速变得融洽。
我整理着思路,盯着自己交叠的手:
“很久很久以前,有五名少年,他们岁数相仿,处在意气风发的年纪的他们对诸事充满了好奇,他们渴求探索万物,试图尽快掌握全部的知识,因为在他们眼中,有了知识,便不再是幼稚的小孩子了。”
“......”
“然而,命运难料,当他们快十岁的时候,其中一名少年被查出患有绝症,在与病魔斗争了数月后,去世了......友人的死亡令少年们无比悲痛,他们也由此注意到——对于死亡,他们一无所知。”
“......”
“少年们开始思索:死亡究竟象征着什么?他们例举出能够想到的死亡方式,有病死、天罚、自杀、战死以及因衰老而死......与此同时,他们立下誓言:终有一天,要弄清楚这些不同的死亡会给人怎样的感受,以便领悟友人离世时的心情。”
“......”
千纸鹤的嘴微微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自那以后,当他们成年时,一位少年......不,应该是青年......他在一次火灾中告别了这个世界。火灾是在仓库发生的,仓库内是当天新砍伐的木头,人们都说这是森林之神降下的惩罚。”
“......”
“余下的三名青年,有一人无法忍受同伴们的接连不幸,整天借酒消愁,日渐颓废,终于在某一天精神失常,自杀了。”
“......”
“至此,仅剩两人,为了方便叙述,就称他们为A跟B吧......A发觉到,他们过去曾讨论的死亡方式如今还有两个没有被探究,那便是战死和衰老而死。于是,他去找B商量,最终决定——他们一同奔赴战场,活下来的人前往远离战争的地方,安静地衰老。”
“......”
“二十年后,一位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子携带着几枚勋章,回到了他的故乡——一个平静且安稳的小镇。镇上的人们热情地欢迎了他,还邀请他担任守卫军团的长官......”
“您......”
千纸鹤欲言又止。
“他在小镇的生活很美好,昔日的阴霾一点点被驱散,但他未曾放下心里的那份执念。”
“那、那个,您说的......”
身旁的少女发出颤抖的声音,我第一次见到了千纸鹤动摇的模样。
“是哦,最后活下来的少年,就是老鲁布。”
我淡淡地望向捂住嘴的她:
“那家伙......在几十年前,便在等待死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