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浓鬓发蓬乱。
她呆了片刻,两行清泪忽然滚落。
她蹙起眉心,因为极度痛苦,忍不住捂着嘴朝旁边干呕了几声。
为什么要为魏九卿卖命?
她仍旧记得幼时遇见魏九卿的场景。
她自幼被父母卖给杂耍班子,靠扮演高难度的杂耍为生,那年冬天她十一岁,在街头表演时不小心演砸了,砸碎了不少道具瓷盘,班主怒不可遏,拿起鞭子就狠狠抽她。
她惨叫着,快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一辆奢贵的马车停在了路边。
车帘卷起,身穿白狐裘的少年探出半个身子,笑起来时温润如玉,落在她眼中,像是暖和又遥远的冬阳。
少年买了她,他说他叫魏九卿,是魏家的公子。
入府之后,她开始跟其他侍女一起学习功夫。
那么多年,她学着功夫,也暗暗爱慕着那位白衣胜雪宛如谪仙的魏家公子。
对她而言,魏九卿是救她出地狱的神明。
许是多年的爱慕感动了老天爷,被派到贺瑶身边的前一天夜里,魏九卿亲自告诉她,他明白她的心意,并且对她抱有同样的心意。
只是高门寒户云泥之别,他现在不可能娶她。
唯有坐上至高的位置,唯有被天下人膜拜敬仰,他才能风风光光地迎娶她做他的妻。
做他的妻……
一句话,足以令她赴汤蹈火。
“做他的妻……”春浓忽然边哭边笑,“姑娘,我真傻,我竟然觉得他那样的人,会对我存有几分真心,会是真心想娶我……”
明明亲眼见过郎君游刃有余地游戏花丛。
明知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却仍旧指望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姑娘,是能叫他收心的那个姑娘……
“他那种人……他那种人只爱他自己,只爱权势富贵,天底下谁能令他收心呢?像我这样的,在他眼里大约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连灭口都无需他亲自出面,我算什么呢?我算什么呢?!”
春浓痛哭流涕,心如刀绞。
窗外夜色沉沉,烛台吹熄数盏。
少女从幼时开始信仰的神明,至此灰飞烟灭,沦为阿鼻恶鬼。
贺瑶陪着她,等她终于流干了眼泪,才取出手帕为她擦脸,“既然你无处可去,今后不如留下来继续跟着我。”
春浓抬起红肿的眼睛,愕然,“继续侍奉姑娘?可我这种人……”
“你是何种人?”贺瑶捧起她的脸,左右端详片刻,故作吃惊,“春浓你才十七岁耶,将来会成为哪种人,还未可知呢!未来还有那么那么长那么长的路要走,你想在未来成为何种人呢?”
未来……
春浓嘴唇颤抖。
原来,她还有未来吗?
她忍不住再次哭出了声,一把抱住贺瑶,“呜呜呜姑娘!”
“好了好了,鼻涕眼泪都要蹭我身上啦!”
“呜呜呜姑娘,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小侯爷定然也不例外,咱们还是赶紧退婚吧!奴婢明日就去撵他走!”
“你敢!我要嫁不出去了啊喂——!”
另一边。
长夜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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