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爷爷,你活到现在,你开心吗?”沈青紧接着问。
“哈哈……”爷爷笑了,他这是在嘲笑孙女的幼稚吗?“啥叫开心,啥叫不开心?你们这群小孩子是没过过苦日子,所以才问这个问题。”
说话间,他们已经贴好了两扇大门。爷爷提着灯看了看,很满意的点头笑笑。
“我小时候也曾想过,这人生啊,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啊,活着活着,我就忘了这件事了.,....”爷爷说着锁上了四叔的大门,便朝五叔家的方向走去。
天已经蒙蒙亮了,屋顶上残留的皑皑白雪散发着幽幽寒光,远处的村庄里也闪着点点灯光。除了时不时传来的狗吠声,整个村庄在朝暮之下,显得异常的庄重与祥和。
村里的其他人也起来忙活着贴春联了。
“青青啊,爷爷曾经吃过的苦,你可能想象不到。”爷爷突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人被逼到一种绝境,他想到的可不是什么快乐,而是怎样活!”爷爷敲了敲已经熄灭的旱烟袋,把烟灰倒出去,擦干净后,又把它重新挂在了腰上。
旱烟袋,是伴随爷爷大半辈子的宝贝。
“人啊,书读多了是好事,但是一味的认死理就不好了。你刚才问我活着有意思吗?那我问你,死了就有意思吗?”爷爷双手往后一背,苍老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沈青此刻也觉得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有点冒失。
对于爷爷来说,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而她却矫情地问他有没有意思?开不开心?
是她把厚重的生命,理解的过于肤浅,还是过于深奥了呢?
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啊!至于意义,又那么重要吗?
“别看我年纪大,我可不是怕死。但人要死得其所。就说这死吧,人死了就有意思了吗?如果真有六道轮回,死了还得做人,不还是要受罪?!即使不做人,投胎成了其他东西,那我想问,这世间万物,那样东西是容易做的?!别看我年纪这么大了,但我并不迷信。那如果人死了啥都没有,尘归尘,土归土了,不就更没意思了吗?!那时候,你连个思想灵魂都没有了,你还跟谁谈意思?!所以啊,这人活一世,不容易啊!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定义的。你不能啥都搞清楚,但是也不能啥都装糊涂。得看是啥事情,像你这种小孩子去纠结这些问题,就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爷爷说着,又把一张沾着面糊的正方形“福”字递到了孙女手中。
沈青接过,把它倒着贴在了门梁上,寓意着“福到了”!
村庄里不知从哪家的门前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已经有人贴好春联迎新年了。
此时天空也已由昏暗转为昏白,远处天边的云彩隐约有了颜色,天快要大亮了!
南头屋子上的春联已经全部贴好,爷爷便把早已熄灭的油灯挂在了自家的大门口,便带着沈青朝村庄的最北面走去,这是要到她们家贴春联了!
晨色间,一老一少,踏着凸凹不平的结着冰的地面,伴随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并肩缓缓地走着。
爷爷的背影依然挺拔有力,仿佛是这晨间里最坚定的存在。沈青从小到大,都为爷爷身上这种与其他老头不一样的气质而骄傲!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劳慈祥的爷爷,也是本村出了名的“妻管严”。他平总是一副凛然不惧、天地不怕的神情,但只要奶奶一生气,他立马认怂的样子,连路过的老鼠都要对他讥笑一番呢!
爷爷和奶奶是近亲,他们打小就认识。据说,小时候沈青奶奶就经常欺负沈青爷爷。
沈青有时候也会想,爷爷究竟是碍于情面让着奶奶呢,还是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青梅竹马的爱情呢?
不管怎样,爷爷倒是开了个好头,他的儿子们都继承了他这个怕老婆的优点,
而且,已经传染了全村。方圆几里的乡亲们都知道,沈家庄的男人们怕老婆。
“爷爷,和奶奶结婚,你后悔过吗?”沈青紧走两步,挡在爷爷身前问。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了?都是问的什么问题啊?!”爷爷有些不耐烦了。
不知是不是由于羞于回答这个问题?
“我就是很好奇。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每天都要见面,每天都要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劳动,一起........总之,每天都这样,会不会烦?”沈青天真的笑着。
“呃......”爷爷想了想,摇了摇头,笑着说,“走吧,咱们贴春联去吧!”
他没有回答孙女的问题。
爷俩终于赶在日出之前贴好了所有的门窗。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他们也开始迎新年,辞旧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