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元抬手扶住廊下的柱子,努力的支撑着自己。
凭什么,昨天看到戚许的时候,可以满心怒气?
凭什么,昨晚回来,心里对他怨怼一夜?
凭什么,用自己那不值一提,狭隘的心胸,去对他进行审判?
凭什么?
沈书元!你到底凭什么?
只因为他活着?
你便能忘记,他纵身跳下马车,会经历的遭遇?
只因为他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你便能忽略他可能受到的伤害?
只因为他没有半句指责之言,你便能理所应当的认为,都是他的错?
沈书元,你心中的絜矩,便是这样的吗?
昨晚回到书房,你满心想的只有那五两银子,可曾想过,那纵身一跳,他给你的是命?
只因为他活着,他舍身给出去的,便能忘了吗?
趋利避害,畏死乐生,亦复均也。
你便是这样的学的吗?
戚许穿上里衣,拉开门,他是想看看还能不能看一眼沈书元的背影。
谁知道门外,却是缩在廊下,不住颤抖的沈书元。
“清知?”他赶紧弯腰扶住他:“怎么了?哪不舒服?”
沈书元颤抖着身子,眼睛紧闭,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戚许紧张低头凑近他的唇边,勉强才听清:“反躬自省,错错错?”
“不!”他赶紧抱住沈书元:“哪里错,清知不会错,都是对的。”
他抬眼看了一下四周,他这里是客房,没什么来往的下人,但此刻他住在里面,也不好说等下会不会有人来收浴桶。
他托着沈书元的腰,努力将人拽了起来,弯腰背在背上,带进了屋里,走进里间,放在床上。
他调整了一下屏风的角度,让外面一定看不见里面了,又赶紧去将门栓上。
清知是县令,如果不妥需要看大夫,也要等等,不能是这副摸样,也不能在自己的屋里。
他快步走到里间,看着在床上紧紧缩起自己的清知,心疼的上前抚摸他的背。
反躬自省,错错错……
戚许知道,这对于沈书元而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清知一直都有着自己的道心,有着自己的法度,那是他的整个人生的框架,是支撑他前行的底气,现在居然用上了三个错字,这,这到底出了多大的事啊?
“你别缩了,这样不好喘气,天气闷热,你别背过气去。”
戚许抬手脱下他的官帽,解开他的腰带,将他的官服挂到一边的衣架上,拿起床边的蒲扇轻轻的给他扇着风。
没一会,他就看到沈书元有些下意识的闪躲,估计是风直接扇在脸颊处不舒服。
他只能掀开他的衣角,轻轻地从侧面,往他的腰腹处扇风,动作轻缓,只是想要帮他散散身上的燥热。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沈书元剧烈的咳了起来,他拍着他的背,心里却放松了不少,这就代表一口气是进去了,人应该能清醒了。
“清……”戚许赶紧咬住唇,心疼的问道:“沈大人,好点没?”
沈书元紧紧的闭着眼睛,眼前全是那道刀疤,又深又长,戚许受了多少的罪,他压根不知,此刻还有何颜面与他说话?
“有没有好点啊?”戚许没得到回答,笨拙的又凑近了一些,这种事情他虽然心里有数,却完全不知如何纾解。
沈书元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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