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颜大睁双眼,死死盯着夜空。这些星星,让他想起一个人的眼睛。、
而联想到纪宁,让他胸中一阵翻涌,生理性地想要呕吐。
他躺在尸体堆里。那是他子民的身体。生前,他没能保护他们。死后,却叫他们的尸身与血,成了他苟活下来的伪装。
一想到这个,白清颜更想吐了。
此刻,所有沸腾的血都结成了冰,同胞的尸身也不再柔软。僵直的肢体指向天空,那是一声声无言的控诉。
四周一片死寂。
狼邺人在几个时辰前就已经全数撤离。他们完成了他的杀戮任务 切都结束了。、
最开始,白清颜不断挣扎。他想挣开将自己死死捆住的绳索,他还有力气,他还没有死__他怎么能在这里苟活?他该去战斗!该去守护!
可是他做不到。纪宁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会怎么样拼尽全力地挣脱。那绳索密不透风,若不用刀剑,是没可能挣脱的。
白清颜挣扎到最后,胸口的伤都再次绽裂开,再没有一丝力气了。可他没有停下,他知道,外面还有人等着他啊!
隔着一道雪墙,那凄惨的呼救依然清晰可闻。白清颜能够听到,他的同胞正在狼邺人的屠刀下下辗转哀嚎——他能听到那巨大的刀口划破长空的声音,能听到那刀刃斩入血肉之躯的钝响,甚至能听到热血喷涌而出的啸声,和即将流干的汩汩声。
他的同胞在被人斩杀,他却动不了他拼尽全力了,他真的拼尽全力了,但是他做不到
到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认命了。而是因为,就算挣脱,也再没有意义了。、
他听到一阵震天动地的锣声。狼邺人鸣金收兵。
战场上,这是战事结束的标志,而今天,它只代表一件事一一屠杀结束了。已经再没有什么活物,可以让他们继续去虐杀取乐了。、
白清颜麻木地停下挣扎。他一动也不能动,更不想动。他盯着夜空,听到嘈杂逐渐消失,狼邺人一边大笑一边撤退,渐渐走远。他不能说,不能动,不能杀人,不能自尽一一可他为什么还有感觉昵?为什么还清醒着?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凭什么?白清颜生平第一次,不甘地发问。、
从前,无论遭遇了什么,他都接受。他当然也会疼,可他从不后悔,更不停留。也许是习惯了,习惯了架在自己身上的重担,也习惯了禹禹独行的孤寂。习惯了被所有人依靠,更习惯了原谅旁人对他所做的一切一一不论是误解或是背叛。
因为他是白清颜啊。他是他们的太子,他是王朝的皇储,他是国家的武神,他是那个人的爱人。、
他天生该比旁人背负更多,付出更多,理解更多,宽容更多。他天生该要的少,更少,再少。、
他是白清颜啊,他命该如此。他逆来顺受,坦然接受,从无不甘,从不怨忿。、
可今日,他再也不能他做不到他的外壳被砸碎了,心也被撕扯得四分五裂,他什么都没
有了,家国爱人信任回忆希望未来信念执着他的一切都是错!
可他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就活该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他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就算他错了!那他就该活生生受这种罪吗?他就该万劫不复,就该万箭穿心,就该生不如死吗?
他不过是爱了一个人o
也许他最大的错,就是此生,爱错了一个人。、
白清颜的下巴被卸掉了,所以他只能张着嘴,那样子像是一个怪异的笑。这是纪宁留给白清颜的,他就只好这样咧着嘴。像一个痴傻的怪胎,一边咧嘴怪笑着,嘴边甚至淌出了涎水;一边流着眼泪,一直横流到鬓角里去,合着脸上的雪泥血浆,冲出两道污浊的泪痕。、
“传陛下旨意,再重新搜索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是!傅大人。”
白清颜像是一条僵死的鱼,几乎与身边同胞尸身冻在了一起。狼邺人再次出现,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更没有看到,一个年轻的狼邺文官,慢慢踱到了雪墙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层层叠叠的尸堆。、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