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的“文牢死狱”。
文路境界也是如此。
但最严重的还是文界。
文界之前的“文牢死狱”是虚幻的。
而文界的“文牢死狱”化虚转实!
何意?
踏入文界之后,下一步就是破界成圣!
破界成圣,可以通俗地理解为破茧化蝶,你能破茧,你就是展翅云飞的蝴蝶,你不能破茧,你就化为你茧中的蛹。
时间长了,茧固化了,你的力气没了,文气衰了,你更加挣脱不出来,你就只能老死在你自己的界中……
你辛辛苦苦建起的界,最终有可能是锁死你的牢,悲哀么?讽刺么?
当然是!
但是,这却是文道前行之路,纵然九成九的人会困死在这茧中,依然有无数的文道中人前赴后继。
她姑姑就是这样一个追梦人!
风舞希望姑姑能够破界!
她希望这个给了她生命的人,不做这只界中蛹,而是化身为破界蝶,她希望姑姑能够抓住她的手,能够闻得到她身上的春泪香,能够亲口品尝到她做的燕青鱼……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你也必须明白,你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林苏道。
“是!姑姑于乐道的研究,已站在这俗世的顶端,于她有些启发,实在是太难太难!”风舞道:“但我还是相信一点,如果说这世上有人能够给她一些新的启发,这个人,就该是你!”
林苏轻轻拍拍脑袋:“如果在往日,听到你样一个大美女给我这么高的评价,我会很开心,但今天,我宁愿你不要这么高看我……行吧,反正进了你乐家的门,大概也跑不掉,我试试吧。”
风舞开心得跳:“你打算怎么试?要不……你将你所有的曲子,一首首地给我姑姑吹上一遍?”
林苏横她一眼:“想什么呢?刚才你也说了,你姑姑可是站在俗世乐道最高峰的人,等闲乐曲根本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所以,你少在那里打着‘帮你姑姑破界’的旗号,实施‘你自己想听曲’的阴谋!”
风舞的小心思被人拆穿,但她嘴硬:“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好吧,开路,让我见见这位传奇的界中人。”
风舞手一挥,九音鼎化为一条小舟,二人登上小舟,滑向燕青湖,湖水流过小舟两侧,依稀也有乐声。
前方薄雾如纱,轻舟入,前有红亭一座,红亭四周,山花烂漫,一女立于小亭中,四周精光流转,宛若水晶。
林苏目光抬起,盯着红亭中的女人。
此女白发如雪,但她的脸上,没有半分岁月风霜,连眼睛,都纯如身下的燕青湖。
她就是风姬。
风姬也静静地看着驰来的小舟,她的笑容慢慢绽放,就如同在万花丛中绽放了最美丽的那一朵。
这一笑,满湖春色似乎一下子聚集到了她的眼中。
“舞儿四月言,七夕有客至,今日果然到了!”风姬盈盈一礼:“见过林先生!”
林苏深深一鞠躬:“林苏拜见风前辈!”
风姬轻轻一笑:“近三年来,舞儿不止十次提及林先生之诗,之论,之乐,之智,老身也在内心勾勒过林先生之形象,然而今日一见,方知林先生之气度风姿,还是超越了想象。奈何老身身困界中,不能出界为当世大贤奉茶,唯有虚空一席,请先生入坐!”
她的手轻轻一挥,指尖从亭中透明水晶壁上划过,一道清音入耳,竟然满满的都是茶园风情……
林苏面前,凭空出现一只茶几,茶几之上,两杯清茶。
“谢座!”林苏举手一礼,抬腿入席,隔着透明的水晶壁,与风姬面对面。
“请喝上一杯燕青茶!”
“谢茶!”林苏托起茶杯,送到唇边,浅饮一口,放下茶杯。
“舞儿言,先生其实并非主修乐道?”风姬道。
“是!”
“然而,先生却能以七音之乐,而开乐道新门!于乐道,又是何等难以想象之事?”风姬道:“不知先生如何理解乐道?”
风舞心头一震。
来了!
姑姑这个正宗的乐道天才,跟他这个乐道奇葩,第一次正面论道要开始了。
“圣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林苏道:“此圣言,余以此释之: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合其体,得其性,则和;离其体,失其性,则乖;昔者,圣人之作乐者,将以顺应天地之体,成万物之性……”
毫无征兆中,风姬面前的透明水晶墙,青莲朵朵!
风舞轻轻一颤,手中茶侧翻,但奇怪的是,并无茶水倾出,倾出之茶,亦化为青莲一朵……
风姬眼睛也突然亮如秋水……
林苏前面十六个字,是圣言。
但后面的话,不是圣言,而是他自己的理解。
仅仅四五十个字的论道,就直接跨入“桃李天下”的道境花开境。
这是何等精妙的注解?
这是何等恐怖的论道奇观?
她不是穿越者,她当然不知道林苏这番《乐论》乃是阮籍的名篇!
阮籍何许人也?
竹林七贤的第一位!
竹林七贤诗写得怎么样,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他们的乐道造诣却是空前绝后,也难怪,毕竟那个时代的七贤,到一块儿是以乐为主业的,他的《乐论》,更是后世关于乐道的经典着作。
林苏小论一把,自己都傻了……
我靠,又是道境花开啊……
风姬长长吐口气:“先生之论乐,竟然如此高妙,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真是字字如珠!老身斗胆再提一问,以先生看来,何为界?”
前面林苏以一篇《乐论》将自己关于乐道的理解体现得淋漓尽致。
风姬第二问,就是关于自己破界之事。
“界者,是文界,是乐界,却也是心界与眼界!”
短短的回答,落在风姬耳中,如同洪钟巨宇……
林苏目光抬起:“乐者,汇天地之象,融世情练达,恕晚辈放肆,前辈双脚未曾踏出燕青湖,又如何知晓乐道阳春白雪之外的另一面?”
风姬轻轻一震:“阳春白雪的另一面,在何处?”
“在黄土之上,在庄户之间,在血色战场,亦在离人泪后……”
“黄土之上,庄户之间,血色战场,离人泪后……”风姬喃喃道:“有乐否?”
“此世间,乐在庙堂之上,乐在白云之巅,苏昔日亦是深信不疑,直到那一日,黄昏雨后……”林苏道:“我于市井遇一瞎子,此人不通文道,未入仕门,颠沛流离,穷困潦倒,然而,他折竹为胡,剪马尾为弦,拉上一曲,竟然亦是乐,此乐,前辈愿闻否?”
风姬和风舞全都激动……
林苏手中长笛一出,悲怆绝伦的《二泉映月》在这个世界首次亮相……
凄婉之曲一经吹出,四周的空气似乎全都变成了命运的绞索,风姬闭上眼睛,身子轻轻颤抖……
她毕生未出燕青湖,她的一生始终平和安定,她的四十年光阴,就如同这宁静燕青湖里流走的一天。
她以为乐道,就该是不沾红尘的阳春白雪,但今日,她听到了震撼人心的另一种曲调。
她似乎看到一个人,孤独地走在寒冷的雨夜里,孤独、凄凉,凄风冷雨一次次将他拉扯,而他不甘心认命,一次次抗争……
这是残酷得没有半分美感的乐曲,但是,偏偏演绎出了人间大美。
这是跟她风马牛不相及的音乐,但她偏偏震动了全部身心。
乐曲静,两行泪无声地滑到她的脸庞,而风舞,更是不堪,她的泪已经流到了嘴角。
“这首曲,何名?”
“二泉映月!”
“真的是一个瞎子拉的弦器?”
“这个……”
风姬轻轻吐出口气:“林宗师一论,让我知晓乐为情声,亦因情而起!一曲,让我明晓燕青湖外尚有红尘乐!风姬拜谢林宗师!”
她深深一鞠躬!这一刻,她也第一次称呼了“林宗师”。
只因在她的世界里,达者为师。
虽然她是乐道前辈,文界高人,但是,能让她有所触动的言论,于她都是宗师之言!
“不敢!”林苏赶紧站起来还礼。
“我今日就出湖!”
这声音从林苏耳边传来,林苏大吃一惊,霍然抬头……
亭中有一人,白衣白发静坐亭中。
他身边有人,亦是白衣白发。
风姬竟然一分为二!
“前辈……”
风姬澹澹一笑:“我身虽在界中,但我之圣宝可代我行走天下,但有所得,均是林宗师之所赐,风姬再谢林宗师!”
一礼毕,风姬轻轻飘起,一人一桨一小舟,出了燕青湖。
而她的界中,那个风姬,微笑着看着他,如同一具凋像。
林苏不得不感慨圣宝的强大,这明明不是分身术,但偏偏演绎出了分身术的精髓……
风舞目光慢慢从远方收回,慢慢落在林苏脸上:“姑姑出了燕青湖,我未知这一出是福是祸,但终究是一个转机,圣家得谢你,走吧,我父亲已经摆好酒宴,等待着招待你这远方的嘉宾。”
就在此时,遥远的湖面之上,传来琴音……
琴音婉转,琴音亦熟悉……
风舞侧耳而听:“又一首人间妙曲,燕青湖怕是又迎来了一位音乐天骄造访……”
“她不是来拜访你们乐圣圣家的!”林苏嘴角浮现一丝神秘的笑意。
“是找你的么?”风舞微微一惊。
“大概是!”
风舞亮晶晶的双眼落在他的眼睛上:“这首曲子……其实是你新创的?”
“此曲名《似是故人来》!”林苏轻轻一叹:“现在倒成了她的出场曲了,每次跟我见面,都来上一首,以示自己是故人,但她显然忘了问上一句,我希望不希望见这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