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尹秀所预料的那样,清晨,在他们的马车开上了火轮船宽阔的甲板后,那些原先跟在他们后边的人,也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这时候已没了树木的遮挡,那些人便藏在上船的乘客里,或者干脆就贴在别的车辆边上,躲避尹秀他们的视线。
“这些家伙,并不想在这时候就跟我们动手埃”罗维感叹道。
“他们在等。”
尹秀打了个酒嗝,“估计要等我们找到劳拉芳娜的时候,这些混蛋才会现身。”
罗维没有他那样的淡定和从容,只是不满道:“那我们就这么让这群王八蛋跟着,好像狗皮膏药一样?”
“我也没这样说。”
“这可不一定。”
“尹秀。”
“当然是。”
“放心,”尹秀眨眨眼睛,“破坏这种事情,我一向像做手术一样的精准,不该碰的地方绝不碰一下。”
“算是吧,就不用你领路了。”
罗维一只手遮挡在眼睛上方,“怎么我现在看着,那里有一道冲天的火光啊?”
“是吗?”
太阳和劳拉芳娜,都是马车夫不可望也无法触及之物。
“我听说过这么一回事的。”
带着这些疑问,尹秀的醉意渐渐上涌,然后他听到马夫在外面喊了一声。
哦,即便阳光对吸血鬼是有伤害,我仍然愿意这么形容她。”
然而时间,真的是那样紧要的东西吗?
少了一年,一月,一天,便算不得一辈子?
于那些慌乱的乘客来说,他们并未发现这里少了两个人。
探子们望着这一幕,愣了愣,然后终于有人想起什么,大喊了一声。
“是着火了1 有谁喊了一声,然后甲板上乱作一团,响起女人们的尖叫,还有男人的呵斥声。
然而在今天,起码太阳,马车夫已经将它拥入了怀中。
“那应该是小说家编的,先生。”
“加了料的。”马夫提醒道。
尹秀感叹道:“七年,是我们人生的十分之一了,对很多人来说,七年还要更长一些,活过了上一个七年,下一个七年还有没有,都是不一定的事情。”
噗嗤!
马夫尽量叫自己的声音严肃,“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所以这应该是一个故事,而不是什么事迹。”
探子们听着他的呢喃,并没有回答的打算。
马夫在外边听到尹秀的询问,顿了顿后说道:“在左边坐垫的下方,还有一瓶雪莉酒。”
探子们悄无声息冲他靠近。
炽热的火舌将其他探子震住,逼退,叫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来。
“两位先生,这里已能望到港口了。”
尹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施展斗转星移还多带一个人,每次随着距离的拉长,他消耗的精神力都是成倍的增长,此刻难免大汗淋漓。
探子们听着他的只言片语,想从他的话语中解读出一些什么,然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分析出来,只觉得马车夫是在拖时间,讲些疯话。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栏杆边上,黑袍在日光照耀下依旧将他的身形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好像一个从地上立起来的影子。
“就是天黑才看得到东西啊,火轮船的灯火,天上的星星,还有海,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尹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冲罗维扬了扬,“《三国战纪》里,有一回叫做火烧赤壁,你听说过吗?”
罗维皱眉,“放火烧船会死很多人的,我们要是做出了这种事情,那跟邪祟又有什么两样?”
他张开双手,拥抱太阳。
伯爵因为这件事,悲痛欲绝,背弃了阿爷,变成了吸血鬼。
罗维尴尬咳了两声,“但那至少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不是吗?”
尹秀和罗维落在港口上,差点双双栽进海里去。
毕竟就是毁掉轮机室而已,不会波及旁人,以尹秀的功力,就是给他一把扳手都能做到。
“嚯,理解不了你。”罗维摇摇头。
“那是你看错了。”
“好。”
“请问,还有酒吗?”
这时候原本一直轰隆隆作响,吵的人耳膜发紧的轮机声响突然消失了,连带着从甲板底下传来的震动也一并消失。
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活不到四百年,更别说即便以能活到百年来算,他们相遇的时候,人生便已如流水一般悄然消逝了五分之一了。
这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顺下来的,一开瓶香气沁人心脾,隔得老远便能叫人闻见花果的香气,以及岁月的厚重。
“那什么时候开始?”罗维问他。
罗维的语气轻松了一些。
“烤鱼啊?”
“好的,先生。”马夫应道。
船上的人被这火柱吓的再次连连尖叫起来,然而那已变成火柱的血奴,却一声不吭,只是保持着拥抱太阳的姿势,久久不放下手臂。
直到有一天,劳拉芳娜小姐走到我的面前,她好像一缕阳光……
“很漂亮。”
终于,在探子们按捺不住时,马车夫动了。
“约瑟夫不会相信吧。”
“都一样的,也许只是掉了一颗螺丝,或者哪里裂了,但从港口传到镇上的时候,消息就会变成起火,烧死很多人了,所以尽管这么说就是了。”
尹秀和罗维整理了一下衣着,“你回去了以后,跟约瑟夫说一声,就说我们已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马车夫沉默无言,依旧坐着。
“天那么黑,能看到什么?”
“我们?我们又怎么变化?变得更加糟糕?还是更好?”
罗维愤怒回头,话还未出口,尹秀已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一块在原地消失。
有一次伯爵参加远征,跟西亚的一个帝国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十分地艰巨。
熊熊的火焰包围着马车夫,叫他感到温暖,炎热。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漫长,所以才叫我们对许多的事情都不以为意。
这些家伙,有的也跟马车夫一样隐藏在黑袍底下,有的则完全不在乎日光,只是待着一顶毡帽。
等他终于取胜,回到领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妻子早因为听信了谣言,以为伯爵战死了而悲痛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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