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
“赌一把又何妨?横竖你是要当女官的了,那一个个选择中,还有比那个更坏的吗?是你一叶障目,不愿做赌。”晏晏指出其中关键,继而为安慰她,盛情邀请她共进晚膳。
浮婼却是望着那桌上的膳食,眸底闪过一丝晦暗。
不是她不愿意赌。而是她不愿意拿出自己哪怕一丝的真心去赌。
她怕……赌资上桌,便再无重新落袋的可能。
她怕到头来,反倒丢了自己的一颗心。
君王之爱,不可拿自己的真心去博。
而她,也深觉自己对他不过是见得多了习以为常多了几分在意罢了,不曾融入情感。她对他的逾矩,对他的以下犯上针锋相对,似乎又说明,她对他有了点儿大逆不道的想法……
晏晏瞧她心不在焉的,井井有条地替她安排起来:“用完膳让小喜子送你去尚寝局认认门。你是父君亲自任命的女官,那头不会为难你,先让人给你分配个单独的房舍落脚再说。至于你顶着这个女官的头衔究竟需要负责些什么,还得看你被分配去哪个司,本殿会帮你给那头打好招呼的。”
这般有条理的话从一个五岁小儿的口中道出,乾芜宫的宫人们仿佛早已司空见惯,竟无一人表现出诧异之色。
*
九月十五,是钦天监拟定的封后大典。祖宗规矩礼制摆在那儿,该有的奢华隆重一样都没有省,不该有的铺张浪费也都一样都没有添。
诚宁伯府孙三小姐孙袅袅被封为君后,一门出了两位君后的诚宁伯府再次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衰败的宗族,仿佛也因着这一荣光而逐渐走向往昔的繁华。只不过暗地里的漩流,却是未有止歇之势。
相比这些勾心斗角,浮婼烦不胜烦的便是每日里在尚寝局不得不操心周钦衍的后宫巡幸日常。
本空无一人的后宫冷不丁进了十几位美人娘娘们,他每日里政务繁忙之余倒也挺会制衡之术,除却在孙袅袅这位君后之处去的次数多了些,倒也没有冷落旁人。雨露均沾,竟都轮流照拂了一圈。
浮婼负责的正是女史的活计,每日里在那君王临幸的小本本儿上勾勾画画,与其她女史们时不时讨论下君王的八卦。又与那掌床帷灯烛洒扫铺设的女官们叙叙话蹭点儿君王临幸时的荤话。
“我觉得君上好像又有冲动将后宫的娘娘们送老君上了。”
这日,那负责掌灯烛的司灯与一同共事的几人碎碎念。
周钦衍以前便总是将老君后硬往他床榻上送的女人塞给老君上,这于宫人们而言倒也见惯不怪了。只不过这一次可是有名有份的后宫主子们,总不至于也要塞给老君上吧?
虽说以老君上的性子定然是欣然笑纳的,只不过,这一女侍二夫,且从一个英武不凡的年轻君王过渡到一个被酒色掏空的老君上,这些贵女出身的娘娘们怎么可能甘愿?
立即便有人接口:“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浮婼也去凑热闹:“君上若将自己的女人送老君上,将那些娘娘们置于何地?将那些娘娘的家族置于何地?君上不会做这些蠢事的。”
有一人知晓其中的门道,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门道:“我听说老君上这阵子食欲不振,对那些个自己此前千方百计采选来的美人们都觉得不香了,整日里神思不属似乎失了什么重要的人。君上这个做儿子的当然是不落忍,据说正四处为老君上物色女子呢。”
最先挑起话头的人连连点头:“对,我也是一不小心听到的。君上还特意问过了好几位娘娘的意见呢。娘娘们自然是不乐意,后来这事儿也便不了了之了。但君上都不进那些个娘娘的寝宫了。”
这事儿,浮婼却是不知的。
她只知周钦衍将后宫的女人都巡幸了一番,之后便似乎再未踏足过除孙袅袅之外的其她女子的寝宫。
她还只当他终于消停了,知晓该休养生息节制一下了。
若是此番八卦是真,那他岂非初次临幸那些娘娘时便提出了要将她们送与老君上以全他的孝道?顺势再在她们的反对声中气愤离去,再不临幸?
浮婼的眼皮猛跳,有点儿消化不了。
周钦衍他不辛勤耕耘忙着开枝散叶,竟还故意找茬挑刺,寻着由头一不做二不休就不去巡幸后宫的一个个如花美眷了?
他当真是疯了吧!
众人讨论得兴起,就连扒饭时还津津乐道。不知不觉夜色渐深,今日周钦衍摆驾的是孙袅袅的广宁宫,早有宫人们传下了旨意让尚寝局做好准备。
众人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陆陆续续去忙了。
有女史告假,浮婼便顶了上去,随着几名共事的女官们去了孙袅袅的广宁宫待命。
*
月儿高悬,晚风拂过首辅宅邸那幽幽长廊,荡漾起幽香一片。
应酬归府,汪首辅便踏入了后宅,亲自从丫鬟手中接了那药碗,耐心地用瓷勺舀了一勺勺送入发妻的口中。
“夫人今日可有好转?”十几年如一日,汪首辅每日照看发妻时,必定会问一下贴身伺候汪夫人的婢女。
婢女如实道:“夫人依旧还是老样子,无法动弹。不过……”
“不过什么?”
“夫人嘴唇蠕动,似乎能发出简短的气音了。”那婢女也不太肯定,“奴婢当时刚去外头给夫人打了水回来,并未听清。便扶坐起夫人,想让夫人再尝试着开口,奈何皆是徒劳。想来是奴婢当时晃眼了。”
说者懊恼不已,听在汪文戚耳中,却是如雷一惊。
他那张依旧可见壮年时英俊之气的脸上闪现一抹不可置信,随后又有一抹狂喜。他打发那婢子下去,亲自将汪夫人扶坐起:“夫人,你能说话了吗?”
然而,回应他的,是汪夫人空洞的眼神。
他也不气馁,目光凝视着床上面容枯槁的女人。
想当年,她是何等风华,那面容,那身段,一举手一投足皆是触及了他的心弦。
当年她是如何惊艳了他,如今的这张脸便是如何震惊了他。
人啊,越是老了,越是会对曾经那些美好的人与物产生格外的怀念。他想念她当年的眉眼,她当年的容颜,她当年软倒在他怀里时的婀娜身段,她当年承欢在他身下时的低低呻/吟。
“你不出声也无妨,那就由我来说吧。”他那粗糙的指腹描摹过她凹陷进去的眼角轮廓,“紫衾那丫头的婚事一波三折。她为了摆脱命运,被老君上诓骗着要了身子。选后这事上也不得不退出。好不容易和威远将军的婚事快要板上钉钉了,又因着八字不合闹出了风波。但也算是万幸,谁知晓若这急性子的威远将军知晓她是个不洁的,会不会闹出什么事端?如今,我是再不愿她低嫁,也不得不将她给选一人嫁了。”
“若是嫁给那京中的高门子弟,她身子不洁,即便我贵为首辅,她也休想能得夫家的一个好脸色。若是嫁给京中的寒门士子,即便他们畏我权势不敢张扬,但后宅必定也是妾室如云让紫衾那丫头受了委屈。你说,要不我便将她许给贩夫走卒如何?那小小商贩,胆敢伤了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