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娘,咱们是不是有点儿杞人忧天了?先前我与他的亲事作罢,是他亲口同意的。且我与他那女儿交恶,他难不成还指望我回去做个十二岁女郎的继母不成,就不怕我虐待他这个唯一的爱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与他从未有过交集,他应当不至于对我产生什么想法。大姊那头有望君后之位,只不知这位威远将军是否因此生了点儿旁的心事,又来提亲。”
“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想。总之你先去后宅见君上。若你大姊此番毁了脸,再加上妍儿身死。君上对淮炀侯府定然是愈发愧疚,说不准你还能碾压诚宁伯府孙袅袅那个贱人,登顶君后之位。妍儿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蔡氏是认准了即便不是孙袅袅对浮妍下的毒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总之,能不让孙袅袅成为新任君后,她自是乐见其成。
只不过,浮鸾却是拧紧了眉:“大姊的脸,也不知是谁干的。有兄长在,大姊应是能恢复个九成美貌的吧。那我这便过去探视一下大姊,在君上跟前露露脸。”
*
浮婼的院子里,好几盆血水被端了出去。
她的脸被用纱布缠得密密麻麻,完全瞧不见全貌,只露出那眼鼻唇,昭示着她还能踹口气儿。平日里对那张面皮子格外在意的人,冷不丁沦落到如此境地,怎一个惨字了得。
周钦衍瞧见她那样儿,倒是格外不适应。
一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姝色女子冷不丁毁了容,仿佛也失去了活力。
他犹豫着开口:“本君会命人调制最好的药膏,你的伤会……”
“这线虫还真够丑的。”
浮婼瞧了一眼还在盆子里四处扭动的线虫,撇了撇唇挑刺。仿佛对于周钦衍的话,压根就没听见。
这是剖开她的脸后引出的线虫。啃噬了她的血肉之后,它倒是养得壮实,虫身上满是鲜血,在那盆里蠕动,似要孤注一掷地逃出生天。
被她漠视的周钦衍:“……孔仲景,将这虫子带回你的府上好生研究。”
孔仲景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被包成了猪头的浮婼,应了一声,亲手抱起了盆子出去了。
蔡昱漓睨着浮婼:“说起来这麻沸散的效用也快散了,你这脸竟还没有痛感?”
浮婼不乐意了:“兄长你是盼着我疼死呢?阿婼这身子骨异于常人,对于痛感格外敏感。好不容易借着旁的事儿让自个儿分分心不至于总想着这抹痛楚,结果又被你引得不得不惦记着。得,左右我这张脸是见不得人了。你和君上都走吧,恕阿婼需要休养不能远送。”
“你这脾性倒挺大的。”蔡昱漓失笑,转而对周钦衍道:“阿衍,要不咱们便让她自个儿待着吧?”
“本君无妨。你还得去灵堂照应着,不能久离,你且去吧。”随后他唤道,“老烟杆,去让他们将浮娘子的膳食送过来。”
浮婼倒是没料到他竟会如此贴心。
她本就是因着守灵熬了通宵,来到后宅自个儿的院子本想小憩下养养颜便经了这么一遭,还未曾用过膳食。她自个儿都快忘了,他倒是替她惦记上了。
蔡昱漓瞧了瞧周钦衍,又瞧了瞧浮婼,俊脸上竟起了一丝揶揄之色:“阿衍你对我这个妹妹的关心比我更甚,我这个做兄长的都自愧弗如啊。既然对她有意,便直接将那君后之位给了她吧,省得她因破了相毁了容没人敢要了。算是让她捡个大便宜。”
“不行!”
“说什么呢!”
分别是浮婼和周钦衍的声音。
浮婼的反应尤其大。
“谁说我要入他的后宫了?兄长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她本已经在床榻上躺下了,竟惊得坐了起来,刚要与他辩解一通将她是如何不得不参与选后的事儿给一股脑儿说了。冷不丁瞧见了周钦衍铁青的脸色,她忙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在周钦衍越来越阴沉的神色下,她深觉保命的重要性,只得悻悻道:“什么叫让我捡一个大便宜?阿婼才不稀罕捡这个大便宜呢。若要成为君后,那便堂堂正正地让自己当,可不稀罕走这种歪路子。再者,一国之母若是个毁了容的,岂非贻笑大方?这历朝历代,应是没有这个先例的。兄长还是莫要难为君上了。”
周钦衍竟还真的顺着浮婼的话仔细想了一番,较真道:“宣和帝的发妻便是个貌丑无盐的,旁人都力劝他废后,却被他力排众议,让她长久地在这后位上坐了下去,直至成为老君后寿终正寝。”
浮婼睃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君、上,您、不、必、如、此、较、真。”左右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这时,张烟杆在内侍的撑伞下亲自提着食盒来了,而与他一道儿来的,是浮鸾。
“君上,给浮娘子准备的膳食老奴取过来啦。”张烟杆将食盒打开,一道道取出,“路上碰上了前来探望浮娘子情形的浮二小姐,老奴便与她一道儿过来了。”
浮鸾步入内室,走过屏风瞧见浮婼那张被纱布缠满的脸,一时之间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大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