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怎么用?”
自从决定来京师,两人在途中便耽搁了大半个月。这其中固然有路途遥远的原因,也有浮婼走走停停大肆操办的原因。
浮光透过晃动的车帘入内,浮婼示意琉璃给她按压一下肩颈。
“照你的意思,我和你得穿着褴褛,从南往北靠着双脚行路,风餐露宿,一路磨破个几双鞋子才是合理,顺便在途中染个风寒患个病?”
晏晏瞬间哑声。
他曾经,还真的设想过如此。
可他苛待自个儿可以,苛待阿娘,却是万万不能的。那般娇嫩鲜妍的阿娘,若是经历了那般风霜摧残,单单是那白皙的肌肤上起了一个小疹子,他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想至此,他连连否认:“不不不,晏晏才不舍得阿娘受委屈呢。”
浮婼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别成天想些别的。”
她吩咐道,“在此歇息片刻。”
他们一行十六人,除了他们孤儿寡母,另有十二名护卫、一名车夫、一个婢子,都是签了身契的。一对姿色不俗且怀揣着巨产的母子,想要顺利地行几十万里路来到京师,自是不易,一路需得有人护卫才算周全。
对于旁人而言,拿捏着身契,也便拿捏住了人。可对他们而言,他们没有户籍,这些个身契也便没有经过州府的明路。奴仆背主将身契抢夺毁去,也便得了自由身。
是以,晏晏一路上提心吊胆。不仅怕这路途不安生碰上盗匪,也怕这些人出现什么乱子。
对于这些,浮婼倒是无谓的。
她挑人,自有她挑人的能耐。
一时间,一行人在树荫底下纳凉喝水暂歇。
“夫人,奴婢给您打扇。”琉璃抢着献殷勤,小丫头也不过十三岁,眼神澄澈,那双眼就这么巴巴地盯着浮婼瞧。外男面前,浮婼面纱遮掩娇颜,可依旧难掩她的窈窕身段。
浮婼无可无不可,远处一阵马蹄声起,她下意识循声望去。
前方不远处,尘土微扬,几匹马摆开了架势,疾驰而来。马上,皆是华服锦缎的公子,一个个少年意气,神采飞扬。
唯有当先一人,胯下一匹精神抖擞的白马,芝兰玉树,气质清隽。苍白的面容无甚血色,那身子在马上摇摇欲坠,可却偏偏紧握着马缰,打马扬鞭。
少年君王,金尊玉贵,鲜衣怒马。本该是恣意潇洒的年纪。可惜了,注定是早亡的命格。
浮婼轻叹,往马车后避了避,挡住了那一行人的视线,心中多了几分沉思。
*
“浮娘子!浮娘子!”
熟悉的公鸭嗓传来,浮婼一惊,忙掀起车帘,恰对上张烟杆那张笑得格外卖好的脸。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恍惚。
她刚刚这是,做了一场梦?梦中,是她和晏晏初来乍到京师的情形。那般真切,竟令她一时犯了难。
可如今,她采买的那些人哪儿去了?
且在这梦中,她偶遇了周钦衍。而彼时的她,竟能一下子便瞧出周钦衍是早亡的命格。只不过,那时的她,似乎能轻而易举便看透他的寿数。无需像如今这般,需得得到周钦衍的首肯才能窥探他的寿数。
这一切,莫不是皆因着她的失忆而产生了变数?
浮婼适时调整了一番思绪,缓了缓心情。这才开口询问:“张公公怎会在此?”
张烟杆颇有点儿无奈:“浮娘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是您追着咱们的车撵出了城,若非君上大度,险些就要治您一个窥伺帝踪的罪名呢。”
顺着张烟杆的指点,浮婼下了马车,顺利瞧见了不远处的一行人。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禁军们皆是四散在各处严阵以待。
草地上,晏晏正骑在小马驹上,撒疯般奔跑,徜徉在这片绿意盎然的天地中。卫如峥骑马紧随左右,不敢有丝毫懈怠。
浮婼蹙眉。
那守着北宫门的侍卫明明跟她说不曾见到小马驹。
怎如今……
正当她疑惑之际,那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一男子。玉冠束发长身玉立,一把骨扇轻摇,暗纹的锦袍更是衬得他风姿俊逸潋滟风流,竟颇有点儿风流不羁之态。
他遥遥与她对视,竟是倏忽间轻佻地朝她招了招手。
那动作在他做来仿佛极为寻常,不过是招仆引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