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反倒是愤怒了好几日。
那会儿,柳长津应该便已经告知了她实情。
她不悲伤却反倒是愤怒,倒真能和柳长津交代的柳茹芸亲生母亲跟人跑了的说辞对得上。
只是,这柳长津应不会那般老实才对,竟那般轻易便被撬开了嘴?
浮婼问道:“为何君上非得查到那外室?死了十七人皆已查实,已然可以对柳大人定罪。这外室也不过一届女流,且非她犯案,即便是查到了又能如何?”
周钦衍摆手示意宫婢退下,随后伸展了一下双臂大喇喇地从那还泛着热气的药池中站起。
哗啦的水声中,浮婼的脑袋愈发低垂了几分,生怕瞧见不该瞧见的。
张烟杆则是非常麻溜儿地上前为君王褪下那湿透的袍子,接过宫婢递来的那套干净的常服,为其一件件穿戴起来。
赤脚踩在雕砌着汉白暖玉的地面之上,周钦衍眼神一扫,便有另一名宫婢上前蹲身,用帕子温柔地为其拭去水渍,欲将那双尊贵的足套上袜儿。
周钦衍却是懒怠套上那玩意儿,随意擦拭着淌着水的长发便直接套上鞋出了净室。
张烟杆忙小声嘱咐宫人:“赶紧收拾着,万万不可马虎。”
身后的宫婢们应喏,自来收拾里头的乱摊子。
张烟杆忙跟出去伺候,浮婼瞧了瞧自己的脚尖,也忙跟了出去。
下一瞬,她便瞧见年轻的君王歇在榻上,手上正翻看着折子。那湿着的长发半垂,正由张烟杆伺候着绞干。
他睨了她一眼:“你觉得柳长津那外室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本君不该兴师动众去查?”
“阿婼觉得确实如此。”
“可她生下的柳茹芸却间接搭进去十七条人命。追根溯源,她不该值得被查吗?是什么人值得柳长津拿那么多条人命去隐瞒这个秘密?”
若是这般作想,确实是有道理。
“本君跟王有年打过招呼了,这事你过去配合他。”王有年,刑司局的司史。
“诶?我也参与调查?”浮婼抬首,睁大了眸子望向他。
“自然,你……”周钦衍还未说完,便见得殿门被推开,小内侍慌慌张张地入内,“君上,老君上和老君后来了。”
老君上和老君后这对狐狸夫妻对着干了大半辈子,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老君上被逼着退位之后,愈发不愿与他的这位发妻虚以委蛇了。两人眼不见为净,基本都是背地里打着机锋。
这会子两人竟同时来他的乾洺宫,还真是稀奇。
“你且退下,先去刑司局找王有年查阅柳府一案的案卷资料。七日内,必须寻到这柳长津的外室。”周钦衍打发她。
浮婼行礼告退,临到殿门口,与行色匆匆的老君上和老君后打了个照面。
她朝两人见礼,便见到那两人视若无睹地一前一后进了殿内。难得,老君后刁难过她之后竟能将她当成透明人。而老君上,贪了她的色企图将她笼入他的美人堆之后被她“心悦周钦衍”的大胆直言闹了个脸红打了退堂鼓。
待错身而过,浮婼才继续迈步往前。
却听得那入内的两人相继开口。
“这柳长津,你动不得!”这是老君后急切的声音。
“你将他革职之后就放回去,别将事态闹大。”这是老君上的声音。
很显然,这两位意见向来相左的人,为了同一利益,站在了同一阵营。
“当初定国公府闹出那般的事儿也没见父君和母后这般火急火燎地跑来为阿姊的驸马说情,这会子为了个柳长津,你二人如此行事反倒是令儿子有些想要做个不孝子了呢。”这是周钦衍漫不经心的嘲弄嗓音。
哪怕浮婼尽力放缓了步子,可到底还是离得远了些,再也无法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