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会舍不得,老太君偏心幺子,京城谁人不晓?
徐潜笑道:“母亲没有你想的那么多愁善感,你我过得好,比咱们守在她身边更重要,而且,以后每个月我都会带你过来给她老人家请安。”
他什么都安排好了,阿渔照办就是。
翌日早上,徐潜进宫去了。
建元帝一直都把徐潜当半个儿子看。
早朝过后,建元帝将徐潜叫到了身边,笑着问道:“听说你在凤阳娶了一房娇妻?”
徐潜颔首。
建元帝好奇道:“是谁家闺秀?”
徐潜没有回答,看了眼守在旁边的和公公。
建元帝颇感诧异,朝和公公使了个眼色。
和公公弯腰退了出去。
他一走,徐潜突然跪到建元帝面前,垂眸道:“臣做了一件世俗难容之事,臣敢欺瞒世人,却不敢欺瞒皇上。”
建元帝微微皱眉,等着徐潜解释。
徐潜便从他是如何从乱葬岗挑了两具尸首伪装成坠崖的阿渔主仆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娶阿渔为妻。
不是徐潜想与建元帝推心置腹,而是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建元帝。阿渔的身份是假的,一旦外面传出风言风语,建元帝肯定会跟着怀疑他的妻子就是阿渔。其实阿渔是生是死对建元帝而言并无区别,但他娶了曹廷安的女儿又蓄意隐瞒建元帝,建元帝发现后,可能会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徐潜一回京,先主动告诉了建元帝这个秘密。
建元帝神色难辨地坐在龙椅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曹”这个字了。
整个朝堂像是都知道是他安排了曹廷安父子叛国的那场戏,知道他容不下曹家,便在曹皇后死后,默契地不在他面前提曹家的任何人。
曹家阿渔,建元帝记得的。
那是曹皇后最宠爱的小侄女,曹皇后曾经在他怀中惋惜,说阿渔性子怯懦,否则招摇些,定能艳冠京城。
曹皇后已经死了五年了,距离她在他怀中说这话更是过去了十来年,奇怪的是,建元帝竟然记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记得那日曹皇后穿的哪件衣服,戴的哪些首饰。
建元帝更记得曹皇后死去的那个夜晚。
建元帝只想要曹廷安父子的命,没想要她的命。他将她打入冷宫,是不想听她为曹家众人求情,不想面对她哀求的泪眼。那时建元帝觉得,只要让她在冷宫吃一年苦,她就会忘记他的坏,待他重新给她宠爱时,她会怀着失而复得的惊喜,从而不再记恨他。
可是,她才在冷宫住了一个月,当他还沉浸在曹廷安终于死了的得意中时,冷宫突然传来消息,说她死了。
如同一道炸雷响在他头顶,建元帝只穿中衣奔向了冷宫。
冷宫的寝殿冷冷清清,她静静地躺在陈旧简陋的木床上,她瘦了很多,容颜依然美艳,她枕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如果不是嘴角溢出了黑色的血,她仿佛只是睡熟了。
建元帝无法接受。
她比他小了快二十岁,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走在他前面?
建元帝无法接受,他赶走所有宫人,抱起睡梦中的她,求她醒来。
太子是他最爱的儿子,曹皇后却是元后死后他最宠爱的女人,元后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动摇,活着的女人里,也没有能取代曹皇后的!
可她死了,在他还没有恢复对她的宠爱时,她被人害死了!
建元帝暗查此事,查到了陈贵妃头上,他将陈贵妃打入冷宫,要她生不如死。
最后,建元帝才有力气审问一直陪在曹皇后身边的宫女。
他想知道曹皇后死前可说了什么。
宫女哭着道:“娘娘夜里突然发作的,奴婢赶过去时娘娘已经无法说话了,只抓着我的手,不停地重复一个字。”
建元帝又疼又悔:“什么字!”
宫女哽咽道:“娘娘不停地唤着四,奴婢猜娘娘是放不下四殿下……”
建元帝闭上了眼睛。
她走了,带着对他的怨恨走了,死前没有留给他一个字,想的是她为他生的儿子。
徐潜只提到了阿渔,便勾起了建元帝对曹皇后的所有回忆。
建元帝沉浸在回忆中,徐潜抬头看了一眼,发觉建元帝神色不对,他低下头,默默地跪着等。
很久之后,建元帝才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再看徐潜,建元帝幽幽道:“你倒是痴情。”
不过,如果她在天有灵,看到她苦命的小侄女终于有了依靠,一定会欣慰地笑出来吧?
建元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徐潜道:“这是你的家事,与朕无关。”
无关,便等于不会追究。
徐潜叩谢隆恩,告退。
大殿里只剩建元帝一人,建元帝忽然觉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