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勋身边的贺父贺母,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儿媳妇眼中射出来的强烈恨意。裹着滔天的怒火,佟依人神情狰狞,似要将贺子勋吃了一般地可怕。
反正已是撕破了脸,贺子勋也是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毒:“你敢让我滚?呵呵!别以为你现在掌着公司的大权我就没办法治你?佟依人,我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等孩子生下来后,看看到底是谁滚。”
闻声,佟依人突然便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要等孩子生下来吗?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不定,还不到时候,有人就得进去了。”
“咒我啊?老子从小就是被咒大的。”
她止了笑意,只一脸同情地望着他,讥诮道:“要真只是咒你,那你还真算是好命了,只可惜,这一回,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等着来收你。”
“佟依人,你少给我在这边阴阳怪气的,人话。”
“人话就是,好好珍惜这最后的自由吧,你的日子,不多了。”
从未像现在一般感激萧尹航,也从未像现在一般希望贺子勋马上就消失在自己眼前。知道他们要重新为佟胜人翻案的那一刻,她首先想到的,还是帮他隐瞒,所以,她一直坚持佟胜人是自己意外身亡的,可现在,她突然很希望真相大白。
“你什么意思?”
微闭着眼,佟依人扭过头去,不想再理他:“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看到你的家人,如果真想我好好生下这两个孩子,就别再来刺激我,否则,就算我想生,孩子怕也撑不住了。”
话到这里,佟依人真是什么也不想再了,她闭着眼,假装很累的样子,贺子勋还要什么,却被贺父一把扯了过来,直接赶到了病房之外。
怒眼瞪了儿子一眼,贺父一脸正色地踱回了病床前,沉声道:“依人,我知道你对我们有很大的意见,不过,你如果能好好生下这两个孩子,我会很感激你的。”
很想笑,却连扯动唇角的力气都没有。
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便又恨声道:“不用感激我,我会想生下这两个孩子,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孩子,和你们一家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听到这里,贺母也不高兴了,忍不住指责道:“依人,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话呢?”
猛然睁眼,佟依人咄咄逼人道:“那我要怎么?感激你们一直对我成见,感激你们一直中意的是我那个姐姐佟佳人?还是感激你们三天两头来这里刺激我?我过份,为什么不先找找你们自己的毛病?”
这到这里,佟依人似有意停了一下,忽而又冷冷一笑,转眸望向贺父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我,认为我是个私生女配不上你们的儿子是不是?以前我是不服气的,不过现在,我真的服气了,这种禽兽,也只有禽兽能配得上,我再努力,也终不过是个人。”
闻声,整间病房鸦雀无声,贺母瞪大了眼,贺父则是气得七窍生烟。二老僵立在原地,满肚子的怨气,一时间,竟都不知该如何发出了。震惊之余,只听得病房外一阵乱步之声,恍然回神间,却见儿子重新闯了进来,而他接下来的动作,也瞬间将二老的心,直惊到了嗓子眼。
“啪”地一声,耳光响亮。
佟依人的脸,被甩打至一侧,她闭着眼,只觉耳边嗡嗡,恍神之间,只觉眼前一黑,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了。
医生和护士涌进病房的时候,走道之上,已退休的贺省长又一次发了火,用他那根帮助自己走路的金属拐仗,狠狠地抽在了儿子的身上,每抽一下,他就怒骂一句。
“你是要我们老贺家断子绝孙么?要是依人这有什么事,你这个孽子就不用回家了,作死啊!作死啊!”老人家真是心痛极了!
退休后,贺省长的生活单调而无聊,做为前任的省长,他习惯了被别人众星捧月的生活,突然便冷清了下来,便觉得人生了无生趣,盼了三年,就想抱个孙子打发打发老来的时光,却又屡次三番被儿子惊吓,他这把老骨头,也实在是快要折腾不下去了。
贺母虽知是儿子的错,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她见丈夫是真的下了狠手在打,便忍不住出来阻止:“老贺,别打了,别打了,孩子知道错了。”
“慈母多败儿,你就知道护着他。”
被贺母拦着,贺父几次三番下不去手,便急得涨红了脸:“他要是知道错就不会动手打人了,今天我非打死他不可,让他知道,被打的滋味是什么。”
“老贺,算了,老贺,算我求你了,别打孩子了。”
拉拉扯扯又几回,贺父的拐仗除了最初的几下,后面的根本都没有落到贺子勋的身上,他一脸倔强地僵立在原处,不甘心道:“爸,我忍您最后一次,要打就打个够,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您打我了。”
见儿子还在嘴硬,贺母也急了,一手拦着贺父,一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红着眼劝道:“你还不知错?你看看你把你媳妇儿整的?万一孩子没了,可怎么办才好?”
“没了就没了,反正,这孩子,生下来也是受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总感觉自己越来越暴燥,他也不想动手打人,可听到佟依人的话后,他的脑子里就有股热血直往上冲。母亲只当是他在生气佟依人那些气人的话,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他也在害怕。害怕佟依人口中的那一切,变成事实。
被贺母劝了劝,气本消了一半,可听他又这么不负责任的了一通,贺父肝火上蹿,气便又来了:“逆子,你在胡什么呀?”
“您没听到她了什么吗?她我的好日子不多了,让我珍惜!”
本来以为儿子只是的气话,可听到这里,二老突然又愣了神。放手丈夫的手,贺母一脸紧张地扯着贺子勋问:“儿子,你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话?你不要吓妈妈呀!”
“妈,这一回,我可能真的摊上大事了。”
一声大事,彻底吓丢了贺母的魂,她瘦弱的身子虚晃了几下,才终于在贺父的搀扶之下,勉强站住脚。抖着唇,她一脸惊吓地问:“儿子,你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妈,我”
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张医生却恰在此时行出病房,一脸严肃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看着不争气的儿子,虽然也很担心他未完的半句话,但贺父思量再三,终还是转身坚定地走向了病房门口的张医生:“小张,里面情况如何?”
“还算好,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情绪还不太稳定。不过,贺省长,我得句实话,不能再这么刺激她了,她毕竟是个孕妇啊!”不自己是个医生,就算是个外人,也看不下去他们这么折腾一个女人,更何况,明知道她的身体不算好,明知道这两个孩子还没有完全度过‘危险’期。
摇了摇着,贺父尴尬道:“小张,别叫我贺省长了,叫我贺伯伯就行。”
听了这话,张医生倒也没再扭捏,又语重心长道:“贺伯伯,您儿媳妇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最近又操劳过度,本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虽然积极配合着医院的保胎计划,但身体的营养却都没有跟上,孩子也发育得比较缓慢。再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
本还在护着儿子,一听张医生这番话,贺母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孩子发育得慢吗?我看,她肚子挺大的呀。”
“阿姨,您是过来人,你应该懂的,这时候,要尽可能地让她开心,让她舒心,否则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的。”
自知理亏,贺母也感慨道:“都是我们不好,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为了这两个孩子,她是有心要撮合儿子和媳妇的,所以,故意连贺父也拉来了,就盼着能改善这两人的关系,她也好天天来看两个乖孙子,岂料,调和不成又起冲突,真真是弄巧成拙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医生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家里也有两个老人,自然也懂得贺母的心情,便斟酌着道:“阿姨,如果还想要这两个孩子,真的就少来看她吧!我觉得,她的情况必须要特殊对待,有什么问题我会打电话给您的,您就放心好了。”
沉着脸,贺父一脸的灰败,只能强打精神尴尬着:“小张,那就麻烦你了,我们这就走。”
“贺伯伯,也不是您们一定不能来,只是,来了后,偷偷看几眼就走吧,不让她看到,不让她受刺激就行。有什么问题,都等孩子生下来再,不是吗?”
也不是什么外人,张医生话也很直,贺父听了直点头:“你的对,是我们大意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谢谢您的理解,那我就先进去了,再观察一下她的情况,出来后,再给您仔细。”
“好,好,好!”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脸心酸的样子,看得张医生心里也不那么舒坦。不经意间,便又瞥向了还绷着一张脸的贺子勋,微叹一口气,张医生似还有话要,但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再出口,便转身折回了佟依人的病房。
没等多久,张医生又出来了,仔细给贺父贺母了一下佟依人的身体状况,也跟他们提了一下接下来保胎的方案,各自满意后,贺父贺母带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打算回家,刚走到医院门口,贺父似又想起了什么,又转眸严厉道:“刚才没完的话,上车仔细跟我。”
虎毒不食子,贺父再狠心,也到底不愿看着儿子出事。
本还生气父亲的态度,一听这话,贺子勋心中一暖,耷拉着脑袋便紧跟着父亲上了车。
一上车,贺父比儿子还要急,只追问道:“吧,到底什么事?”
“爸,能帮我约一下咱们市公安局的周局长吃顿饭么?”
“人走茶凉,你爸我也退了几年了,人家不一定会卖我的帐。”
贺子勋心里很清楚,父亲这话不带假,以前,父亲还在位的时候,逢年过节,家里的门坎都要让上门的人踢破,可退休不过半年时间,就一个人都不来了,更何况,还是现在退了这么久之后?
不过,再难他也得试上一试,没有公司可以再办,没有钱可以再赚,若是没了自由,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本还只是紧张,一听儿子提到的人,贺母当即便哭出了声:“公安局?儿子,你犯了什么事?”
想,又不知从何起,贺子勋动了动嘴,只道:“妈,这事儿一时半会不清,您还是等我先见了周局长再吧。”
沉吟良久,贺父终又问道:“你刚才摊上大事了?那到底是多大的事儿?”
“爸,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了您了。其实,三年前,佟胜人的那件意外,不完全只是意外。”
“你什么?”
贺父一激动,便猛地站了起来,还在车里,经不起他这一冲,便生生直撞上了车顶,疼得他只咧嘴。看父亲撞的不轻,贺子勋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扶他,却被伤透了心的贺父一手甩开:“你这个逆子啊!不要碰我。”
“爸,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您真的就愿意看到我在牢里过下半辈子么?您就帮我约见一下周局长吧,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他现在已是一只掉光了牙齿的纸老虎。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这一辈子的努力,全是为了他。且不论他口中的不完全只是意外,包含的是一层什么样的罪恶滔天,只谈这血脉相连的至亲关系,他就不可能对他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