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原临也和岸谷新罗都是没兴趣为社团活动奉献青春的类型, 因此在大多数人忙着在社团中挥洒汗水,留下宝贵回忆的活动时间里, 两人却闲散地待在教室里。
“临也见过新来的川崎老师了吗?”
“……嗯,算是吧。”他反问道,“真少见啊,新罗, 你对她的事也有兴趣吗?”
“这倒不是。”
岸谷新罗很爽快地否认了这一点。
“是因为静雄啦, 最近都不怎么听说他的暴走事迹了,据说跟川崎老师有关系,所以我也有点好奇。”他说,“而且最近听到别人提起她的次数也变多了……嘛, 好像是温婉系的美人,受欢迎也不奇怪吧, 既然临也已经见过她, 那……”
“性格温柔的美人吗……实际上, 的确是这么回事。”
临也慵懒地靠在了椅背上, 低垂的目光流露出思索的意味。
“不过,我并不喜欢她哦……”他微微皱起眉头,“大概可以说是讨厌吧。”
“讨厌……?”新罗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吗?除了静雄你居然还有讨厌的人么?莫非川崎老师和静雄一样具有非人类的怪力??”
“不是这么一回事。”
临也叹了一口气,重新俯身到课桌前,他捡起一支笔,在书本的边缘空白处画了一个封闭圆弧,然后在圆弧内落笔写下“人类”的字样, 而在圆弧外点了一点,标注为“小静”。
“基本上,我是爱着全人类的,也就是说,对于划分在这个范畴里的所有人我都怀有平等而宽容的爱情。”
临也用笔尖比划着。
“但是静雄不属于人类,偶尔还会给我喜欢的人类带来令人不愉快的影响,所以像园丁讨厌害虫一样,我理所当然地很讨厌他……新罗也理解这一点吧?”
“要说理解,我是不想理解你啦,不过大致能明白你扭曲的思考回路吧。”新罗说,“那么,川崎老师也被你划到人类以外的分类了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临也顿了顿。
“她不在这张纸所能表示的任何范畴里。”
“……?”
“你有想过吗,新罗,我又把自己分类在哪里呢——”
看到对方迷茫的表情,临也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将课本的一页撕了下来,用指尖将其提起。
“答案是,我也不在这张纸上。”
他说道。
“新罗,唯独我是坐在桌前的观察者,记录者……或者别的什么说法,总之,为了客观地见证我所爱的人类的复杂全貌,我必须从更高的维度和视角来看待他们。”
说到这里,临也随手将纸页揉成一团,无比准确地投进了垃圾桶里。
“人类是欲望的结合体,一百个人类就有一百种欲望,在彼此纠缠的因果下,由各种欲望驱动的各种行为最终将导向谁也想不到的结局,这正是他们具有魅力的地方……然后,就要说到川崎老师了。”
“川崎老师?”
“她啊。”临也缓缓开口,“究竟是什么驱使她的行动,她又想要从中得到什么……新罗,我不知道,在她身上我看不到这些——这就不禁让我产生了某种联想。”
他用笔的尾端敲了敲桌面,目光落在身边的空位上,仿佛那里正坐着什么人。
“难道她的一切行动也和我一样,与自身完全无关,是出于对全人类的爱吗?”他的笑意变得更深,却始终没有抵达眼底,“所以,在我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可以被爱的人类中的一个了……”
对折原临也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一个名叫川崎澄的女性造访了只有他一个人的星球。
她是一个不速之客,她走进只有他的屋子里,叩响他的房门,在他允许之前就走了进来,然后拉开他身边的一把椅子,在同一张桌旁落座。
在这一刻,折原临也将自己和他人隔绝开的,透明的防护墙发出了尖声警报。
——“她成了我的敌人。”
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折原临也取出自己的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提醒,然后便挂断了这通电话。
他拆开手机,换上另一张身份识别卡,再重新启动。
“临也,你在干什么?”
“给小静发简讯。”
临也一面输入文字,一面回答着。
“虽然特地使用新的地址有点多此一举……”
确认发送成功后,临也站起来。
“就当作是向她表示我的敬意吧。”
他对新罗笑了一下。
“我先走了。”
▲▲▲
在每个工作日,澄的行动轨迹都是相对固定的。
到学校的时间和路线,以及离开学校的时间和路线,虽然不能说是一成不变,但也只是在细节处会稍做变化而已,比如她偶尔会想要挑选新口味的三明治,便会在便利店停留得久一些。
所以若是有人特意留心,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找到她就变得不太困难。
当她转到一处行人稀少的狭窄路段,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群混混青年,并且正不怀好意地围靠过来,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觉得很惊讶。
“让我看看……”其中一个人比对着澄的容貌和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应该是她没错了……小姐,你认识平和岛静雄吗?”
他似乎也不是很在乎澄的回答。
“不管了,听说只要拿你威胁,平和岛静雄就会乖乖听话……我们有点账要和他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对方就要伸手来拽,甚至澄都尚未做出反应,他的动作便意外停止了。
静雄大约是匆忙赶过来的,他的胸膛还在明显起伏,眼神里溢出戾气。
他捏住了对方的手腕,直到对方的骨头发出不妙的声音,忍不住发出惨叫,才松开了手。
“收到了莫名其妙的短信……不过决定来看一下真是太好了。”
静雄的突然现身似乎给这些人带来了不小的惊吓,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两步,在人数上占了优势的街头青年团伙反而纷纷畏惧地退开了一点。
尽管要在几年后,平和岛静雄这个人的存在才会和“黑机车的无头骑士”一起,成为流传在池袋的都市异闻之一,但现在的他就已经具有了让人不敢直面的震慑力,尤其是在他显然动怒的情况下。
澄也感觉到了紧绷起来的气氛。
无论是出于哪种考虑,她都更倾向避免没有意义的暴力争斗,而当她走上前去,要拉住静雄的手臂时,从静雄的侧后方忽然冲出了一个持刀的青年,因为事出紧急,澄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应——
刀具从对方手中掉落,但不可避免地,刀刃在澄的掌中留下划痕。
她不动声色地收起十指,试图掩盖掌心的伤口,但这似乎并不足以完全抹去证据。
一滴血从她紧闭的指间滑落,然后是第二滴。
澄抬起头,与静雄的目光相撞时,她猛地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下一秒,狂犬彻底挣脱了桎梏。
平和岛静雄没有拿任何武器,仿佛他整个人就是兵器的一种,他的拳头落在敌人的躯体上,发出沉重而可怕的声音,他并不享受这个过程,甚至说不上有什么表情的波动,他只是单纯地发泄着一腔无法抑制的愤怒,直到再也没有人能站起来。
任何看到这种场面的人,想必都会立即理解这句话吧——“平和岛静雄就是暴力本身。”
直到所有人都倒下,澄才有了插手的余地,她把久违了的懊悔情绪压在心底,用最快的速度检查了看起来伤势最重的几人的情况,在确认他们并没有特殊危险后紧接着叫了救护车。
等到做完这一系列补救措施,澄抬头望向静雄,他已经在原地安静地站了很久了。
澄走向他,静雄的白衬衫溅上了血迹,萦绕在他身边叫人忍不住退避的锋利气质还未散去。
在澄和他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时,静雄动了起来……他看着澄受伤的位置,好像想要伸出手,但最终还是收回了。
“老师和我不一样。”
他忽然说。
“如果你遇到危险,就可能会受伤,也很容易流血……老师,我差点忘了你是很脆弱的。”
良久,平和岛静雄转过身去。
“去医院吧,别再跟我扯上关系了。”
“……平和岛。”
澄忍不住对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但少年的停顿微不可见,他连头都没有回。
此时先响起的是救护车的鸣笛声,然后另一种更急促的警笛越靠越近,在救护车到达之前,警车先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我们收到了附近居民的报警……”
从车上下来的中年警员先环顾了一下颇为壮观的现场,然后目光锁定在了静雄身上,两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那么能不能解释一下情况,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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