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的时候,接风的酒宴已经开席了。因为我们是其中辈分最小的,也就不用讲究那么多礼节了,直接上桌吃就是。
当然,就座之前我还是给王羲之行了一个跪拜礼,开玩笑,未来的公爹啊,我后半生的幸福还操纵在他手上,怎敢马虎?
再要如礼拜见卫夫人时,被她拉住了,并顺手拉在身边坐下。
其实有卫夫人在,我的感觉会好很多,因为到底跟她混过一段时间,也算得上老熟人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当她是我的人生指导老师,也的确从她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就算她没有开口教什么,那些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作用。
卫夫人是比较另类的女人,她的生活方式也是比较独立特行的,可能会被许多人骂,尤其是被那些自栩贤良淑德的女人骂。但那些人中,是不是也有人其实心里很羡慕她呢?
她拥有一样绝大多数女人都没有的东西,那就是自由。
男人有一种观念,认为不属于某个男人的女人,就属于所有的男人。这句话何尝不可以理解为:不拥有某个男人的女人,就拥有所有的男人。
卫夫人的自由与放诞,正好为这句话做了注解。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悄悄看向王献之——如果我不能如愿和他结为连理,也许到最后我谁也不嫁,我也选择卫夫人这样的生活方式!
在来的路上王献之曾说,去乡下买块小田再买座小房子是我的一生的愿望。这话只有一半是对的。准确地说,那是我在入宫之前,或者,去战场之前的想法。到后来,我慢慢改变了最初的梦想。
去乡下种田是可以远离所有这些是是非非非,但我真的做得来吗?田园生活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来说是辛苦的、沉重的,绝不只是看看山,采采花,养养鸡那么简单。
就算我手里薄有积蓄,能买下田产和房产已经不简单了,不可能再有什么余钱。也就是说,到了乡下,一米一粟,都要靠自己种田收割才会有,光是这点,就能要人的命了。我虽然出身于小户人家,但下田种地还真没干过,难道到了十六岁,再从头学起?
所以,以后的路,就算要一个人走,也不能再依照原来天真的想法。至少就目前来说,只有一条路是可行的:继续进宫当女官,等攒够钱后,再像卫夫人那样开个店子,请人守店,自己偶尔去照管。
想到这些,我心里很是难过。在前线的时候本来是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因为,那时候对王羲之主婚还抱有莫大的希望,现在到了这儿,看到这阵势,已经有点儿清醒了。说到底,他的父母兄嫂都是一家人,在家里最受宠爱的幼子的婚姻大事上,肯定是事先商量好了,并达成了一致意见的。我们在千里之外一厢情愿的想法显然有些不切实际。
如果这样的话,我必须给自己一个时间表,这件事不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不是我不专情,不跟他一起咬牙坚持,而是我根本就耗不起。人,首先要填饱肚子,然后才谈得上别的吧?所以我必须回京去保住我的女官职位,那是我和妹妹的饭碗啊。
这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点,我不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已经把她丢在别人家里不管不顾两个多月了!如今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有惊无险地回来,我不先去石头城看她,反而跑到杭州来,只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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