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姆妈又没说啥,阿娘,您只怕是会错意了。”
“这怎么能是会错意呢?侯王府姆妈就是那个意思,她就是要咱们去求娶侯盼县主。”
姚娘子一听就急了,她一只手抱着铁头,一只手捶着姚军,
“你这个榆木疙瘩,你懂个屁啊你,她都这么说了,咱们要是不上门意思意思,你这就是在得罪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
姚军摇头,显得很耿直憨厚,他认真道:
“阿娘,她一个县主怎么可能会想嫁给我,就算是真的,我对那位侯盼县主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谁成亲之前,跟要娶要嫁的那位是两相情愿的啊?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姚娘子对姚军翻了个白眼,又琢磨道:
“按说啊,那位姆妈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你如今是这个集镇上的统领,的确就是身份上差了那么一点儿,若是你娶了侯盼县主......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回来!”
望着姚军已经离去的身影,姚娘子气得要死。
她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姚军不理她,她便又想去找花锦商量商量。
结果到了花锦的院子门口,她也没见着花锦。
这回倒不是花锦门口有神策军拦她,而是花锦去找厉云卿了。
姚娘子没人商量了,只能回到家里自己琢磨。
但是没两天,姆妈又上门来,暗示姚娘子赶紧的去求娶县主,话里话外都是姚军高攀了王府的意思。
现在侯王府给他这么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姚军错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三番两次的催促,让姚娘子感觉压力挺大的,干脆心一横,自己拿了主意,找媒人提了礼去侯盼县主那里提亲。
反正姚军现在又没娘子,侯盼县主长得不错,人又标致,体质弱了些也没关系,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一定知书达理,又品行端正。
姆妈拿着礼品单子,有些嫌弃的看着礼品数量,因为侯盼是待嫁女,这个时候不方便出面,便由姆妈一手操办她的婚事。
她忍着心里的气,暗示坐在媒人身边的姚娘子,
“按说我一个做下人的,也不该管这么多事儿,但我在侯王府几十年,伺候过郡主,也将县主伺候了长大,当年郡马爷求娶咱们郡主的时候,那聘礼可是从侯王府门口,一路排到泉水郡都城的城门口。”
所以现在来提亲,就提这么点儿东西,那就算了,但聘礼可不能少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侯王府的脸面?
媒人和姚娘子同时一愣,姚娘子聪明的没有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内心的不满来,只是嘴里应着,身为侯盼县主的未来婆母,在一个下人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的。
媒人做事比较可靠,当即笑道:
“那是如此,县主身娇体贵,咱们姚统领自然不会委屈了县主,定然倾尽全力置办聘礼,只是......不知县主可有娘家长辈兄弟来商量商量此事?具体要多少聘礼,也得仔细说个数才是。”
姆妈当即仰着鼻子,嗤道:
“你们尽最大的努力去置办便是,不能委屈了我们县主,否则,小厉王可是我们县主的王叔,他就在集镇上住着,若是丢了皇室脸面,咱们县主好说话,小厉王爷那边儿,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听到对方搬出小厉王来,媒人与姚娘子都不再说话了。
只等两人从侯盼住的地方出来,媒人才拉过姚娘子,语重心长的对姚娘子说道:
“这自古以来啊,婚事都讲究门当户对,低娶高嫁,抛去身份来讲,你们这家世如今比起侯盼县主来,可谓游刃有余,姚娘子,你也别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媒,其实不太看好这段婚事,原因无他,侯盼似乎还搞不太清白,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处境。
若说侯盼真有小厉王做依靠,那她根本就不用嫁给姚军,毕竟姚军只是个白丁。
若说侯盼无依靠,她的姆妈字字句句都在踩压姚家,一个下人尚且如此,侯盼县主就不用说了。
其实事到如今,侯王府算什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侯王府如今什么也不算,侯王府的下人,也就只能在这个小地方,欺负欺负姚娘子这种没什么见识的妇人。
真是去了帝都,以这侯盼县主的身家,能配上谁啊?
姚娘子也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了,可一想到小厉王,她又有些后怕,虽然花锦说了,皇室之人的感情并不如寻常百姓的宗室那般团结。
可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她也有一种侥幸心理,她家姚家确确实实需要这门婚事,来提高身份。
一想到以后她们姚家的后人里也有了皇室血统,姚娘子就想不到更深更复杂的东西了。
媒人见状,叹息着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了,只管帮扶着姚娘子,准备姚家的聘礼,好迎娶侯盼县主过门。
就在她们身后等媒人一走,姆妈就对侯盼县主抱怨着,
“这小门小户的就是小气,要是放在以前,就这么点儿见面礼,也想见县主您一面,啐,穷死了。”
侯盼县主坐在里间的屋子里,望着媒人提来的礼,委屈的拧着手绢。
这点子礼,便是平日里有个什么人来拖侯王府办事,送给下人打点的礼都不够,更遑论这还是媒人上门议亲。
又听姆妈精明说道:
“县主,老奴已经打听过了,这姚家儿郎的铁铺生意做得大,往年在咱们泉水郡的时候,姚家铁铺就挺出名,如今又手握这么大个集镇,往后您进了姚家,中匮都归您管,咱们的日子还是能慢慢好起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侯盼也只能哀怨道:
“还是只能冲以后的日子想想,唉......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她整天都在哀叹自己的命运,哀叹完了又哭,哭累了,便吃点东西歇下,醒了之后,又坐起来哀叹自己的不幸。
花锦对此事还不知情,她这几天找了厉云卿好几次,他要么在集镇外练兵,要么在去练兵的路上,反正就是没得空。
今日好不容易逮住了厉云卿,她将手里的一沓折子丢进了厉云卿的怀里,怒道:
“厉云卿,你是吃干饭的啊?你自己看看这么点常识性的东西,你都还要我给你批阅,你没长手吗?北地是你的封地又不是我的封地,我的时间和精力全给你处理这些屁事了!”
火大,花锦是真的火大,这些折子都写的是什么啊?
春季要放粮,奏请王妃批阅,谷旗州要收水费,奏请王妃核算......怎么折子上写的全都是“王妃”?那是因为厉云卿这个废物,自去了北地之后,就没管过北地庶务。
现在花锦都走了,这些折子上还写着“奏请王妃”,吗的这就算了,关键是这些放粮啊,收水费啊,这种事厉云卿不会管吗?
他不懂吗?
厉云卿厚颜无耻的坐在榻上,摆出一副佛祖自在坐的姿势,挑眼看着花锦,
“本王的手杀人杀惯了,从未批阅过折子。”
“那你就写个‘已阅!!!’”
花锦朝他吼着,气到了极致,也没想那么多,往厉云卿的手里塞了一支朱砂闭,抓起厉云卿的手来。
她的小手,握住厉云卿的大手,在一封折子上写下两个大大的红字,
“已阅。”
“就这么写?你告诉我你不会?嗯?你杀人都杀傻了吗?你敢说这两个字你不会......”
她靠得他太近,近到厉云卿可以清晰的闻到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香气。
自在坐着的厉云卿,眼眸深不见底,眼睛从面前的折子,挪到了花锦的侧脸上。
她依旧裹着那层黑色的面纱,银色的发在黑纱下晃动着,仿佛闪着碎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