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几乎无法视物的夜晚,我也能够凭借着感觉进行战斗,这种感觉让我感到久违的热血沸腾,我什么都看不到,却能用耳朵,用感觉来判定他们的位置与动作,然后挥舞着自己的本体,剥夺他们的生命。
不管怎么说,战斗才是刀剑的宿命。而这次真是……难得的畅快啊。
很多没有真正的打一场了,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觉到沉寂在体内的鲜血又开始沸腾起来,它们叫嚣着让我继续斩杀,将阻碍之物消灭殆尽。
周围的敌人已经被清除,时间溯行军的攻势也暂缓,在将附近最后一名敌人斩于刀下后,负责与他人沟通的药研藤四郎走到我面前,轻轻鞠了一躬道:“虽然不知道您来自哪个本丸,但是非常感谢,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的战斗呢,三日月殿下。”
“如果是感谢的话语,等一等再说出口吧。”
我轻轻擦掉被沾在本体上污渍,扬起下颌示意道:“真正可怕的战斗,还在后面呢。”
这里的溯行军只是为了抵挡刀剑男士们,而另一部分时间溯行军还守在足利义辉身边跟三好带来的武士们进行战斗,他们想要保护足利义辉,让他在这场本应必死的战斗中活下来。
不得不说,这与往常的场景不同,至少时间溯行军的数量不对。
太反常了。
我站在门外,盯着紧紧闭合的门扉,不知为何,甚至没有踏入这里的勇气。在原本的本丸中,审神者向来温和,他不会时常派遣药研与不动去本能寺,也很少让今剑去阿津贺志山,我曾经在永禄之变的时间点出阵,却只是击杀了外围的时间溯行军而已,并没有见到旧主。
可如今……却不得不再次相见了。在这种时候迟疑……不得不说,我也只有这个程度而已吧。
他在浴血奋战。
即使有时间溯行军们的帮忙,敌人仍旧源源不断,一地的尸体与狼藉,而站在这中央的,就是那位有名的剑豪将军,足利义辉。在这个时间点相见,还真像是命运的捉弄呢,如果可以的话,给老爷子我加上一点回想怎么样?不过骨喰不在这里的话,也是幸事吧。
足利将军的结局只会是败亡——虽然我帮了忙,但更多的时间溯行军还是由那队付丧神斩杀。
我手持本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战作一团,而自己倒是难得喘息片刻,偶尔会有落单的溯行军想要将我斩杀,但那也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你们,究竟是何人啊啊啊啊啊——!!!!”
足利义辉双目充血,高举手中的长刀,刀刃似乎已经变钝,他便扔了这把,又拔起了身边的一柄太刀继续战斗。
“是什么人……大概算是敌人吧。”
我反手又将本体刺入意图偷袭的敌人的身体中,缓步向他行去。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的脚步不再稳健,持刀的双手也开始颤抖,我听到了他的呼吸声,粗重且毫无规律可言。他踉跄着,脸上沾染了干涸的褐色血渍。但即便如此,他的双目也如同寒星一般熠熠生辉,此时我甚至恍惚觉得,他比刀剑付丧神们还像是一把刀。
……义辉啊,我的旧主。
有时间溯行军想要保护他,却都成为了我喂养本体的养料。
他们是胜不过我的,我知道。
很可笑吧,这就是刀剑男士的宿命。
眼睁睁看着旧主离世,甚至有的时候还要斩断旧主的所有退路,明明有能够拯救对方的方法,却不得不选择另一条道路——谁也无法评说保护历史是对是错,但作为刀剑付丧神,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历史,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这何其讽刺。
“你要杀了我吗?”
他将刀插入地面,以此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告诉我,是这样子的吗?”
“并不是啊。”
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自从被三好家带走之后。
英雄也会迟暮,足利义辉自然也不例外,明明年岁不大,但现在的他看起来有些苍老,有些疲惫,我能看到他的生命之火在慢慢熄灭。
“我只是一个见证者而已。”
我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接下来,就是足利义辉与他的敌人们的事情了。
那队刀剑男士损伤有些惨重,身为队长的鲶尾藤四郎已经快要昏迷不醒,被加州清光扶着才堪堪没有倒下,药研仍旧作为交涉人选,再次对我提出了感谢。在同一个时间线,有两队不同本丸内的刀剑男士存在这种事情其实并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很少遇到而已,看来这座本丸的付丧神遇到过这种情况,才没有对我出现在这里产生怀疑。
“请快点离开吧,鲶尾的伤需要尽快医治。”
最终我目送他们离开,然后隐藏在了暗处。
这是属于足利义辉的结局,它更属于人类,刀剑付丧神从来都不是参与者。我无法置身其中,只能站在角落,静静地期待着一切的终结。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我才又推开了那扇门。
他倒在血泊中,应当是还没有死去的,靠近些能够看到他胸廓在起伏。我在他身旁蹲下,抬起手阖上了他半睁的双眸。
“是你啊……见证到了吗?我的结局。”他气若游丝,似乎下一刻就要睡去。
“啊,见证到了。”我想这时自己应当是笑着的,唇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苦涩的意味,而那双盛装了新月的眼眸中,应该也被染上了几分忧伤吧。
即使过了千年,我也无法心如止水啊。
“您还是没有使用三日月宗近呢。”像是感慨一般,我轻声开口道:“我看到了他们将那把太刀带走了,它并未染血,还是那样美丽。”
“你是说……三日月吗?”
他低语,声音中却像是带了几分怅然:“那样漂亮的刀剑啊……如果被沾染上鲜血,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也许吧。”我垂下眼睫,小心翼翼用衣袖将他脸上的血渍拭去:“我想它也会很开心的。”
开心吗?谁知道呢。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带有几分恍惚感的笑意,想必他也看到自己的终途了吧。
“不知名的大人啊,杜鹃鸟已经开始鸣叫了吗?”
“……嗯。”
它在啼哭呢。
它在说,不如归啊,不如归。
而他,终究是归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足利义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