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说呀。”崔金牙说了实话,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有嘛不敢说的,这屋里也没有外人,就咱俩人,你还怕隔墙有耳不成?”
“不是怕隔墙有耳,我是怕……嗐!我怕让人割了舌头,你也知道我是指着舌头吃饭的。”
“谁要割你的舌头?就你那条舌头,割下来也不够炒一盘儿的,没人稀罕。你就踏踏实实的说吧。”
“你可知道,跟我说这件事情的人已经死了,身上让人捅了几十刀,五官碎烂,从河里捞出来后我去看过,可谓惨不忍睹呀!”崔金牙哆嗦一下,分明心有余悸。
“嚯!”于天任心里咯噔一下,“下手够狠的呀。抓到凶手了吗?”
“没有,压根不知道谁干的。没有苦主告状,民不言官不究,才没人管谁弄死了他。”
“你跟我说说,你口里的‘他’,到底是哪个‘他’?”
“他呀,嗐!我五服之外的一个表弟。”崔金牙拿起酒盅,一饮而尽,分明痛心表弟死得惨。
“行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再说了,出了五服,是亲也不亲了,你没必要伤心难过。我要没猜错,你的这位老表是从外省投奔你来的吧?”
“可不是么。”崔金牙苦恼道:“那天晚上,我都睡下了。忽然间,有人叩打门环!我陡然一惊,暗叫不好,莫非是有了贼了!说时迟、那时快,‘啪’一声,我使了一招鲤鱼打挺,双脚稳稳落地之后,顺手操起痒痒挠,站在炕头之上,我朝门外那贼大喊:‘啊呔!叫声贼子听真,今有你家崔三爷在此,尔或攻或战或进或退或争或斗,不攻不战不进不退不争不斗,尔乃匹夫之辈!’贼人一听,顿时胆虚,我二次大叫……”
“打住!”于天任喊停崔金牙,“我知道你是说书的,咱现在说正经的,你就别说书了,好不好?”
崔金牙挠头尬笑:“不好意思,平时这样说惯了,一时改不了了。”
“没事,捡干的烙,别弄稀汤寡水的就行。”
“好好好……”崔金牙笑呵呵地自己又啜了一盅酒,这才说道:“我那个表弟过去是个无事由,气死了爹妈之后,又惹了一桩‘花案’,跟一户人家的小少奶奶弄出些不要脸的勾当来,结果有一天东窗事发,人家一怒之下,放出口风要他的命。他怂了,麻爪了,只能颠儿了。这一跑就是多少年,一点儿音信都没有,凡是认识他的人都当他已经死在外面了。可没想到,那晚他跑到我家里来了。我自打死了老婆之后,一个人过日子,本来胆子就小,他三更半夜找上门来,好悬没把我活活吓死。等他自报家门,我知道他真是我的老表之后,我才敢开门放他进屋。其实他算是客气的,就我家的破门板,不用拿脚踹,巴掌拍用力点都能拍碎了。他没动粗,说明他怕吓着我。让他进了屋,我点亮油灯一看,好么,哪还有个人样呀,跟个活鬼似的,身上不是血就是泥,腰里面别着攮子,看那样子像是跟什么人玩过命。我的老天爷呀,让你说说,家里突然来了这么一位,换成是你,你怕不怕呀?”
于天任点了点头,实话实说:“怕!我怕!”
“怕就对了,不怕才是假话。本来光是他那个样子就够叫我害怕的,结果他跟我说了一些话之后,我他妈差点儿吓得拉一裤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