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少见嘿。这不胡爷吗?您这靠耍嘴皮子吃饭的,干嘛也跑鬼市来了?”
有个长着大龅牙,好赛兔子成精的干巴小子,呲着大牙跟胡吣“打镲”。
“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少跟我套近乎。规矩,你得懂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话你不能没听过。”
胡吣明明认识跟自己“打镲”的干巴小子是专门混迹鬼市,外号“小兔儿爷”的杨小二,却非要跟杨小二讲规矩。
的确,鬼市里面有规矩,明明昨个儿俩人还在一张酒桌上喝酒,今个儿在鬼市撞见了,最好也装作谁也不认识谁,以免哪一天出了事端,连累到对方。
如此这般,当有分教。凡是四更天趁着“鬼呲牙”的当儿来鬼市做买卖的,其手中的东西都不是“好来的”。
津门当中,所谓不是“好来的”,是指那件东西起先一定不是卖主自己的,非偷即盗,有本事的爷儿们偷他人的,没本事的败家子儿偷自家的,甚至还有些是从坟窝子里“倒”出来的,之所以拿到鬼市低价卖,而不是名正言顺的进古玩行,无一不是指望着快些把手里的物什出手,把钱攥在手里远比攥着这些不是“好来的”物什要心里踏实的多。
鬼市有名堂,讲究“两不认账”,买主不问东西的由来,甚至连卖主的脸都不看,全仗着抹黑交易。问价不用嘴,而是用手。双方用手互相掐巴,谓之“袖里乾坤”。
掐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有一样须谨记,东西一旦出手,买主就算“打”了眼,也只能自认倒霉,绝对不可以“倒后账”,也就是不能再去找卖主理论。谁要敢坏了这层规矩,那没得说,往后你再敢往鬼市去,半道上准有人打闷棍、捅刀子。弄不死你,也得给你身上留个记号,是为了让你长个记性。
正是因为鬼市有鬼市不成文的规矩,胡吣才更愿意往鬼市跑,而不是直接去玉器行找那些“大明白”询价。
杨小二呲着龅牙,换了口风跟胡吣对话。
“这位二爷,您有嘛好东西?”
胡吣见杨小二遵守规矩,很是高兴,回话道:“这位二爷,您先摸摸看。”
说着,从袖口将那块玉露出一点点头儿。
规矩,又是规矩。鬼市里面的游戏,就得这么玩。玩的就是稀里糊涂,玩的就是模棱两可。这叫嘛呢?这叫铁拐李把眼儿挤,你糊弄我来我糊弄你。想不被糊弄,滚出鬼市,到别处去。
杨小二常年混迹鬼市,吃得就是左手进、右手出的这碗饭。津门之中将这种人谓之“倒倒儿”,管他们这门生意称之为“骑驴”。
对于玉器,杨小二是个“半颤子”,要说懂,也多少懂点儿。可要问他懂多少,嗐,也就那么回事吧。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比胡吣这种对于玉器一点儿也不懂行的稍微强那么一丢丢。
杨小二伸手摸了摸,感觉手指头凉丝丝的,他确信不是石头,不是砖头,而更像是一块玉。
可究竟是一块什么成色的玉,他不能看。就算他想看,胡吣也不给他看。规矩,这是规矩。
杨小二假充大明白,他压低了声音,问胡吣:“是‘别子’?”
“别子”是行话,泛指小件的玉器。
胡吣听不懂,但他又不想在杨小二的面前“跌份”,于是也假装懂行的,点点头:“没错,就是‘别子’。”
“‘倒’来的?”杨小二问。
“甭问。要不要?要就开价,不要就走人。”胡吣说话挺给力,瞬间压过了杨小二一头。
杨小二不甘示弱,假模假式对胡吣说:“摸着不像是云南料,也不像是荆州料,倒像是矾晶。矾晶不值钱,你少拿这玩意儿往鬼市打马虎眼。”
胡吣哪懂自己手里的这块玉是什么料,反正在他眼里,杨小二不是什么好料。
胡吣不耐烦了,朝杨小二说:“别废话,给个价。”
杨小二呲了呲龅牙,“握个手吧?”
胡吣把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出去,跟杨小二捏咕了好一会子。
“不行!”胡吣缩回手来,“哪凉快哪呆着去。少糊弄我,我懂行。”
“快得了吧!”杨小二满脸不屑,“你要懂行,我把我这俩眼珠子白送给你。哥们弟兄,咱都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主儿,谁也别跟谁磨叽,我给你这个数,行就行,不行我立马走人。我还跟你说,你要过了我这个村,一准儿找不到下一家店。在这块儿,我杨某人不要的东西,没谁再敢要!你信不信?你要不信,咱就试试看。这东西铁定‘砸’在你手里,这辈子都甭惦着出手。”
说着,杨小二强行抓住胡吣那只空着的手,使劲捏咕了两下。
“行不行?!行就点个头,不行一拍两散!”
“我这……”胡吣犯了难,他信了杨小二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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