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费心,下回我去拜访姨妈才是。”黛玉这时已经走到楼下,她由紫鹃扶着坐到位置上,轻晃了晃茶,示意莺儿可以回去了。
莺儿僵在原地低头不语,等她再抬眼时,眼眶已经红了。
看莺儿委委屈屈行礼踉跄着走了,黛玉心里微微摇头。
什么样的主人家就会有什么样的下人。莺儿这究竟是天真直率,还是口无遮拦,黛玉也不想了解。
不过是一小插曲,黛玉并不放在心上。将礼盒收到库了,又略动了早膳后,她就倚在位置上逗着鹦鹉消消食。
还歇一会,外头就传薛姨妈亲自过来的消息。
黛玉有些疑惑,还是起身招待了,又让薛姨妈上座。
“都是亲戚家的,何必如此。”薛姨妈十分退让,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黛玉见此,也自己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并不坐原来的首位。
“好孩子,竟然这样守礼。”薛姨妈先笑赞了会。她不动声色瞄了眼一旁伺候的人,又絮絮问起黛玉休养情况。
一会儿紫鹃就端了白玉壶上来,亲自递给薛姨妈和黛玉。
薛姨妈看仔细了是紫鹃,自己端起茶杯喝了口,这才伸手挥了挥,将满脸委屈的莺儿唤了出来。
“这是我家生仆,自小看着,难免宽待了些。”
说着,薛姨妈就将莺儿往前轻推了示意,“听说她早上冲撞放肆了?没想到是这样轻狂。我特意让她来赔罪的。”
莺儿委委屈屈红着眼,转头便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眼看着下一步就是要哐哐哐磕头。
这要是真磕下去了叫什么事。
明怡暗地里皱起眉。这做派,倒像是主子逼迫长辈带人道歉似的。那传出去可不是坏了姑娘名声?
“我身子骨弱,可压不住这样的大礼。恐怕是要折的。”黛玉也端起茶杯,不过并不喝,只是在手里拂过,在莺儿要磕前淡淡提了一句。
本来卵足劲的莺儿僵在了原地。她不敢往下扣了,只不知所措地扭头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怔愣了会,连忙斥责莺儿起来了,又偏头含笑叹道:“哪能这么说,我都要心疼了。一时关心我就乱了,你不知昨天一见,我心里多疼你呢。”
“等你宝姐姐入了宫,日后我就只疼你了。好孩子,你可别伤心。”
“姨妈这是哄我呢。”黛玉将茶杯盖了回去,扬起的衣袖流转过细光。
她低垂下眉眼,鸦羽似的长睫一扫,带着哀怨叹了一声:“姨妈昨天还说让宝姐姐好好照顾我。今儿就说她要辞我入宫。我怎么能不伤心?”
薛姨妈这才想起昨天的场面话,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她又喝了口茶水,像是恍然大悟地笑道:“那不如玉儿和你姐姐一块去?恰好这回管事是我熟识的。就玉儿这等姿容,那还不是稳进?”
这绕来绕去,果然还是绕回自己身上了。黛玉只笑着推却。
薛姨妈也笑,她又赞黛玉容貌,还要再试探时,横架上的鹦鹉突然长叹一声。
那红羽的鹦鹉上下跳了两下,吁嗟音韵道:“你可就去了吧!你可就去了吧!”
“这是哪来的宝贝,还劝你去呢。”薛姨妈正赞鹦鹉有趣,就见它拍打着翅膀冲自己飞了过来。
鹦鹉顶端的绿毛迎风吹着,自己在薛姨妈头上绕圈圈,边绕还边继续高声叫喊:“你可就去了吧!你可就去了吧!”
薛姨妈慈和的笑意僵住了,她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半饷才有些生硬地笑起来,“果真是有趣。”
黛玉连忙将杯子放下,引着手招呼了鹦鹉过来。
鹦鹉分外机灵,立刻弃了薛姨妈,蹦蹦跳跳落到黛玉指尖上,这会儿又柔和了许多低声叫:“去吧去吧。”
去什么呢,胡乱说话。
黛玉轻弹了弹鹦鹉长嘴,对薛姨妈笑道:“这是自己飞来来的,我也宽爱了些,没惊着姨妈吧?”
薛姨妈只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像是自己刚刚说过的那般,只是现在变来回敬自己了。
可看黛玉美目巧笑,又实在不像是故意刻薄的模样。
好歹是当着紫鹃面道歉了。薛姨妈被鹦鹉这一通弄,也没心情多试探。又干坐了会,也就告辞离去。
黛玉亲自将人送出门,回来时看鹦鹉依旧在位置上等着自己,忍不住又点了点它,爱怜地笑斥了一声:“你呀。”
鹦鹉这会乖觉地紧。它偏偏头让那根绿色的毛垂在眼前,黑亮亮的眼睛只看着黛玉。
看起来就是一副老老实实、什么都不知道的乖巧小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