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安卉跌倒的消息,贾赦的脸上瞬间苍白如纸,“你为什么不早些禀报?”
他心中慌乱,以至于脾气十分的暴躁,只一叠声的问着,“太太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对着暴怒的贾赦,下人瑟缩了一下,小心的回道:“太太见了红,不过已经请了大夫,也开了安胎药,应当……应当无碍!”
话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他也不肯定,所以也不敢把话说死了。
贾赦自然听得出这话里话外的不确定,也顾不得许多,火速上了马车,一叠声的催道:“快!回府!”
“你也到马车上来,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太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贾赦面沉如水。
那仆从只得战战兢兢的上了马车,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贾赦的眼神晦暗不明,偶尔的,有凌厉之色一闪而过。虽然下人知道的并不多,却也让贾赦捕捉到一些关键词,于是,他只能是愈发的沉默了。
因为天气冷,所以每次上朝都用马车代步,平日里觉得也挺快的,但是这会儿他只觉得马车实在是太慢了,心里每一刻都好像被油煎火烧一般。
夹带着一阵风,贾赦飞奔着冲进安卉的房间,见安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挪着好似有千斤重的步子,贾赦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正要碰触到安卉脸颊的这一刻……
安卉突然睁开双眼,冲着他笑了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贾赦的手僵直在半空中,安卉的声音太过轻快,表情也太过愉悦。以至于让他不由得心慌得厉害,坐在安卉身边,贾赦握着安卉的手,轻声道:“卉儿,你千万想开点,就算……就算……”
强压下心头的苦涩,贾赦努力安慰安卉,“也没关系!我们有陌陌他们几个就足够了!”
因为急着见安卉的关系,贾赦还没来得及像丫鬟们询问最新情况,看到安卉这样只觉得是受打击过大的缘故,一时间整个乱了方寸。
“呸!”安卉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横了贾赦一眼,这才没好声气的压低了声音道,“乌鸦嘴乱说!我的孩子好着呢!”
见贾赦目瞪口呆,神经紧张了大半日的安卉竟觉得放松了许多,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顿时有一种找到了依靠的感觉,“真是个笨的!我根本没摔倒,骗人的!”
贾赦先是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一张脸沉了下来,猛一甩袖子,豁然起身,微微眯起眼睛,“这么哄我很好玩,是不是?什么事都能拿来胡说八道吗?”
虽然是训斥的话,但是他的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怒意,更多的是释然和庆幸。
安卉坐直了身子,拉着贾赦的袖子,做噤声状,“你别那么大声,我不是故意骗你,实在是情况复杂。”
看着安卉严肃的样子,贾赦好容易放回了肚子里的心再次悬了寄来,压低了声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隐隐的听着和七姨娘有关系?是她又生什么幺蛾子了吗?”
“七姨娘死了!”安卉拉着贾赦坐下,这才说了这么一句。
贾赦瞪大了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
看着贾赦眼眸中的疑问,安卉严肃的点了点头,又追加了一句,“而且,是他杀。”
“胡说八道!这绝不可能!”贾赦想也不想就否决掉安卉的这个说法,在他的后院之中,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安卉叹了一口气,“今天一早,秋雨告诉我,七姨娘在她的房间里上吊自杀了。我想着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若是传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吉利,便命知情人士都不得泄露半分。然后,便想着怎么着也得去送送她。可是,到了她的房间之后,我发现那脚蹬竟然没有翻,而且,白绫和脚蹬之间的距离也很可疑。随后,我便检查了七姨娘的尸体,只见她后脖颈处有一个十字型的绳结印。我曾读过一些闲书,对于仵作验尸之法也有所了解,知道那正是他杀的表现。”
贾赦的手不自觉的握在了一起,很明显,他已经接受安卉的这个说法了,只是死心里他仍然觉得接受不了。
“随后,我想到,如果七姨娘是他杀,又偏偏选在这样的时候,那么对方必定不会让我封锁消息。于是,我便命秋雨事先备下可用之人,只等着对方所有行动,便立刻将其都抓起来,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之人。”
安卉知道七姨娘是死于他杀,但是却遍寻不到线索。大年三十那样的好日子,家里闹哄哄的一片,就算是七姨娘身边当值的丫鬟都让七姨娘放回家过年去了,就更不要说别的了。若是对手不动,本就不算聪明的安卉根本就抓不到头绪,可是,只要对手动了,就会有新的破绽露出来,只要安卉以逸待劳,细心的对待,就一定能找到线索。
果不其然,安卉不过是稳坐在家中,人就急急忙忙的把把柄往她的手里塞。
“只是,我没想到对方居然鼓动了不少的人,秋雨一时之间压制不住,我无奈,只好祭出被误伤的杀手锏,这才勉强算是稳住了场面。”
贾赦眉间的“川”字愈发的深了,明显带着几分不悦,“你也太大胆了,如果真的被误伤了怎么办?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若是再遇到那样不干净的事儿,便远远地的躲开。可是,你似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安卉讨好的笑了笑,“我都是算好的,不会有事儿的!而且,我也是为你着想,若是在这个时候传出那些糟心的事儿,外界该怎么说你呢?至少也是个治家不严!咱们这个新帝个性严谨,你总是被这些事儿缠身,他定然会看不过眼的!”
“算好了?算好了就不会有意外了吗?”贾赦毫不客气的瞪了安卉一眼,皇帝从来不怕他的臣子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只有这样才好拿捏,就算什么时候想要弃之不用也是一句话的事儿。如果臣子没有半点的缺点,甚至是个完人,身为皇帝的才真是难以安寝的了。所以,就算事情真的捅出去了,也不过是被一些闲来无事的御史拿来说闲话,并不能伤筋动骨。如果安卉为了这样的事情而伤了身子,那才是真真儿的不值得。
不过,朝廷上的这些事情,贾赦一如既往的不愿与安卉说,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只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好了。那些什么烦心事儿,只交给男人来做便好。
安卉轻轻的抚着贾赦的胸口,轻声的安抚着,“千万别动气,你年纪大了,小心中风!”
这下,贾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简直就是铁青的。他眯起眼睛,磨牙,一字一句,“你说什么?”
看着贾赦的样子,安卉忍不住有些想笑,可是想着七姨娘惨死的样子,她又实在笑不出来,只得轻轻的咳了一下,“我们都别闹了!先说正经事!”
说着,正襟危坐,“秋雨把那些闹事的人都抓了起来,也审问了一番,这才发现她们都是七姨娘家的嫂子和婶婶什么的。而她们之所以会闹,是因为听到有人议论说七姨娘死得如何如何凄惨。于是,她们便到隐菊苑去求证。因为被我留下的人给拦住了,所以才会到我这里来吵闹。可是,她们现在根本不认识那私下里议论的下人,所以,线索就又断了。”
贾赦对于自己家里看得很紧,为了后院的平衡,他并不允许姨娘家的亲人在府里当差,以免主不主仆不仆的,让那些人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就好像贾家的那些下人一样。而且,他也没有拿钱养碎嘴闲人的习惯。
这也直接导致,他们府里平常的时候人手够使,到了年节便有些忙不过来。于是,那些沾亲带故的,自然也就成了打短工的可靠人选。用起来,既安心,也不用担心他们坐大。可是,也有坏处,那就是他们并不能把府里所有的人都认出来,甚至有些伺候了多次,却从来没有见过主子。
对于这些事情,安卉是知道的,毕竟,这个家她也是管过的。借着这个机会,王熙凤其实也没少收下面人的好处。安卉虽然心知肚明,却没有管。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只是,安卉实在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乱子。
“而且,七姨娘的死也很蹊跷,女子,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可是,男子又是怎么进来的呢?”这个问题安卉纠结了很久,却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命秋雨去盘查过几位姨娘了,她们都说不曾听到任何诡异的声音。”
他们府上和贾府不同,负责看门的最是严谨可靠,怎么可能会让外男进来呢?可是,就算是粗壮的婆子,只怕也难以活生生将一个人勒死罢?更何况,那隐菊苑里住着六位姨娘,若真是弄出点什么声音来,又怎么可能不惊动了别人呢?
“这个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来处理!”贾赦起身,扶着安卉躺下,“你这个‘病人’就好好的‘养病’罢!”
安卉有些不安,“我,其实没关系的。我是你的妻子,打理府里的一切让你无后顾之忧本就是我的责任。可是,你那么忙,却还要负责我的工作,回到家里也不能好好休息,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让贾赦来处理这些事情,是安卉一早就计划好了的。一则,她自己又不够聪明,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二则,继续追查的下去,势必要和王熙凤对上,因为贾琏的原因,安卉并不愿意如此。所以,贾赦就成为了一个极好的选择。
可是,看到贾赦这样毫不犹豫把她递出的烫手山芋接过去,安卉又觉得实在是过意不去。虽然这样的大事,搁在别人家业是惊动当家人的,但是安卉却总是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做得不合格,所以才会累得贾赦这样忙碌和劳累。朝廷上的事儿,安卉并不懂,但是她知道,男人在外面讨生活必定是极不容易的。
轻轻的拂了拂安卉额前的碎发,贾赦笑得很温柔,“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好好的养着身子,给我生个漂亮的女儿,这才是你这个妻子最大的责任。别的,都不重要。”
“辛苦你了!”不得不说,贾赦的话让安卉很感动。
不同于安卉的缚手缚脚,贾赦很是雷厉风行。
从安卉的房间里出来以后,先是对着自己的亲信长随一阵耳语,然后立刻命管家把府里所有的人都召集了起来,由着七姨娘的嫂子们一个个的上前来指认。
很快,贾赦意识到七姨娘的亲人真的是被当枪使了。因为,虽然是分开了指认,但是她们指认的人却是相同的。
看着跪在下面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贾赦冷笑,“琏儿那边伺候的都留下来,其他人都下去罢!”
贾赦想着,他或许是应该高兴,至少他亲自挑选的那些人没有牵扯到这些糟心事儿中间。可是,他真的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的儿子,已经传了爵位的儿子,竟然连自己那个小小的院子都把持不住,这将来还了得?
把这些人留在这里,贾赦却并不说话,安稳的坐在那里专心的煮茶。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其实他心里已然是乱如麻了。只有不停的,一遍遍的煮茶,喝着那略带苦涩的茶水,他才能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现在有把贾琏拎到跟前,命他立时写下休书的冲动。
在这样的深冬里,尤其是在如今已经入夜的情况下,下人们跪在外面的地上,不由得瑟瑟发抖,不仅仅是吓得,更多的是冷的。只是,贾赦表情实在是太过恐怖,以至于他们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更不敢求情,只盼着自己的主子快点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贾赦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亲信回转过来,对着贾赦一阵耳语。
贾赦的目光闪烁,晦暗不明,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只是,那握着茶壶的手指关节显露出他此刻的怒意。他本不想这么想,但是事实证明,他们这边之所以会有这场风波,都是因为王熙凤的关系。如果不是贾琏和王熙凤回来,也带来了一些新的下人,以他们府里的严谨,绝对不会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
就在贾赦的耐性快要告罄之际,贾琏和王熙凤终于回来了,王熙凤笑得开心,贾琏则微微蹙起眉头,步履虚浮的模样,不消说,必定是喝醉了酒的缘故。
看着大厅外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贾琏和王熙凤都愣住了,贾琏的酒意也醒了很多。
大年初一这样的好日子,贾琏按照规矩到几位长辈家去拜贺,老太太那边他是有些犹豫的,但是一圈下来,单单祖母和叔叔家不去,也实在是说不过去,正犹豫着,便遇到了薛家的那个呆霸王,对着贾琏一通的夸,最后简直是拽着贾琏过去的。贾琏无奈,便想着也去坐坐表示一下心意也就罢了。
只是,因为这是继承爵位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大家都对着他诸多的恭贺,推拒不得便免不了多喝了一些。到了老太太那边,又被薛蟠灌了一些,最后竟然被灌趴倒了。
于是,他们就变成这样晚回来了。
王熙凤也是去老太太那里拜贺的,只是,她不是和贾琏一起去,而是一早就去了的。当然,她有向安卉报备。
安卉自己不愿意去,却也不好拦着王熙凤,于是便同意了。
于是,王熙凤便毫不客气的打着安卉这张王牌,心安理得的去了老太太那边。
人,都是贪心的,而王熙凤则更甚。以前只想着贾琏什么时候能够继承了爵位,如今贾琏真的继承了爵位,她又觉得他们这边的家底不厚,又惦记上老太太那么的财产。而且,正是因为贾琏继承了爵位的关系,她愈发的觉得那荣禧堂该是她住的地方。
尤其是,这些日子因为贾赦如日中天,贾琏也前途无量,王熙凤便愈发的被溜须拍马之人给灌得晕晕乎乎的了。也因此,愈发的得意了。
看着父亲满含了怒意的脸,贾琏瞬间酒醒了,心里愈发的惴惴不安,既恼自己抹不下面子去了老太太那里,又恼王熙凤不曾早些叫醒他,讪讪的向贾赦行礼问安。
等了这么久,贾赦已经是一肚子的火了,也不叫起,只一味儿的训斥道:“你还知道回来?”
贾琏愈发的觉得不安,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儿子……儿子……”
贾赦不耐烦的抬手,阻止了贾琏吞吞吐吐的解释,“你知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居然在外面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发……发生什么事了?”贾琏小心的询问。
贾赦没好声气的冷哼了一声,对着他身后的秋雨使了个眼色。
然后,秋雨便把这一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只是,刚说到安卉跌倒……
“怎么会这样?母亲没事儿罢?”贾琏神色焦急的询问。
看着贾琏的关切不似作伪,贾赦觉得心里微微舒坦了一些,至少他这个儿子还是孝顺良善的,“你母亲动了胎气,这段时间怕是要好好休养着才成了。”
秋雨自然不会说安卉跌倒是假的,毕竟,他们现在便是拿着安卉被推倒做筏子来发作下人的。而贾赦也有心让所有的人都误会下去,并不打算多解释什么。
“这就好,这就好!”贾琏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很不解的问,“可是,无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贾赦看他的样子实在也不忍心再迁怒了,便虚扶了一下道:“起来罢!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王熙凤怔愣了一下,她有些不确定这个“起来”里包不包括她,可是,就是在这微微犹豫之下,贾琏已经起身了。她,错失了机会。如果她真的就势起身的话,贾赦也不好命她跪下。只可惜,这只是如果。
所以,她如今只能在心里气苦,一方面恼贾琏对她的忽略,另一方面恼贾琏好死不死的偏偏要行大礼。
贾赦自然注意到王熙凤,只是他本就不喜欢她,自然也就没有怜惜她的可能了。摆摆手,示意秋雨接着说下去。
秋雨开始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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