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鳞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了整两年,战场上出入几十回,亲手杀的人数以百计。在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中,人类被文明所隐藏起来的野性和本能也逐渐返祖了。证据就是他对于危险有着类似于第六感的反应。
回头看一眼那片令他不安的树林,李雪鳞猛然间醒悟过来这个阵形意味着什么。
对于无法以抛物线精确投射动能武器——诸如炮弹——的这个时代来说,空出来的区域显然是预留的火力发射通道。
“床弩!操!敌人是夏军步兵,当然不缺床弩。”李雪鳞记得在资料中看到过,这种可说是冷兵器时代远程武器极致的玩意儿有着恐怖的威力。
如果没记错的话,用于城墙攻防战的大型床弩极端射程可以达到两千步以上,折合一千米。就算在野战中携带的也可以轻松达到一千步到一千五百步,已经大大超过了早期的后膛步枪。对于没有铁甲保护的轻装部队来说,就算离开了有三四百米都不保险。床子弩的箭杆在尺寸上比武装直升机所用最大尺寸的70毫米火箭弹还长出一截。几架床弩一字排开,竟有些像喀秋莎的雏形。确实算得上这个时代量产型技术兵器的头一块牌子。
“所有人全速后撤一里!快!后撤一里!”李雪鳞顾不上越级指挥,在纷乱的马蹄声中大吼。
话音未落,他就发现一直紧盯着的那片树林有了些动静。先是林子外围有些树梢在摇晃,洒落不少积雪。然后是连林子中央都被惊起一片飞鸟。而这一切的元凶是几个正挟带着劲风急速飞来的小点。
又惊又怒中,李雪鳞脑子里想的却是个相当奇怪的问题:“这个距离上弩箭只比弓弦声慢了一秒。原来床弩初速度能超过音速是真的。”*
第一批齐射的弩箭有十五支。两支因为床弩的组装有问题,半途就掉了下来。其余十三支准确地散布在李雪鳞周围五十米的地方。横行辽东的战士们头一次领略了被人单方面压制的味道。
弩箭射到时,李雪鳞已经率部退到了五百米远的地方。这个距离上弩箭动能的衰减已经十分厉害。但凭借重量和初速度的优势,对于没装备重甲的士兵来说仍有着足够的杀伤力。十三支箭,有两支射中了护卫他的战士。一个是正准备拨转马头往后跑的,却在转身时被弩箭从左腰穿入,腹部所有器官烂作一团,眼见是不活了。另一个则是已经闪身避开了一支弩箭,却被紧接而来的另一支恰好射中脖子。粗大的弩箭一下子顶掉了颈骨,人头以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伤口处不断喷出血沫。
还有三支弩箭射中了目标较大的战马。好在骑手们都是老兵,在倒地前一刻跳到一旁,在积雪的保护下没有受什么伤。但床弩的威力显然震撼了这些只见识过弓箭的战士们。原本整齐如阅兵的后撤队形立刻有了散乱。士气也明显为之一挫。
“那是什么!”王九郎从没想到过在战场上从未退缩过的士兵们居然也会动摇。敌人的兵器确实厉害,从这个距离就能打过来,完全是单方面的杀戮。
李雪鳞等人已经退到了近两千步的距离上。这儿很安全,但没有丝毫受损的敌军和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马尸体无不在提醒他们,刚才这支常胜军受到了成立以来的第一次羞辱。
“床子弩……”李雪鳞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这个名词。作为一种生产和维护都相当昂贵的技术兵器,敌军的床弩数量应该不多。刚才那些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底。比起区域性压制的火炮,或许这十几架床弩更类似于狙击手。
在现代军队里,对付火炮的最好方式仍是火炮。而一旦发现有狙击手,也没人会傻到让士兵去送死,一般都是直接调炮来将狙击手有可能藏身的地方轰平。
可李雪鳞现在别说火炮,连射程相当的巨弩都没有。
齐楚回过神来,权衡一下利弊,说道:“长官,要不我们跑过去?树林南端留出的平地足够保证我们不被射中。”
这一走,等于是宣布大家吃了败仗。李雪鳞觉得在感情上能不能接受之前,还有个关键的问题:“准将,现在虽然是我们吃了亏,但仍将敌人封锁在内线。一旦我们主动撤出,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怎么办?我们继续逃跑?”
“……对不起,长官。”
“你说的其实也是个法子。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做些什么,至少不能让敌人那么痛快对不对。”
可能是怕骑兵们从树林和一条还没完全封冻的河之间溜过去,藏在树林里的床弩被一具一具推到了空地上。透过望远镜,李雪鳞看明白了这些可称得上中世纪般反器材狙击枪的大家伙。
每具床弩有一米多长,弩臂是多层木片相叠而成,类似于大型车辆上的板状弹簧。虽然看起来简陋,但制作起来仍然费工夫。这么设计还便于携带和拆卸,一旦有部分出了问题也能临时替换,是非常实用的设计。每具床弩边上还有个绞盘,显然是张弩机构。这样最少便只需要三名士兵就能操作一具。见床弩比作反器材狙击枪看来还不是很准确。它更像是一门反坦克炮。
“厉害!虽然射速肯定不高,但杀伤力太强了,而且是直线贯穿。”李雪鳞下马,在雪地上划了几根线,“理论上我们整个冲锋过程中只会遇到一次齐射。但巨型弩箭只要以一个斜角发射,与我们的队列斜交,射程内的目标就会成倍增加,命中几率也能大幅提高。我们人少,消耗战绝不可行。”
李雪鳞用靴子将草图擦掉,望着那片树林陷入沉思。无论从哪方面看,似乎只有逃跑一途可选。利用机动优势甩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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