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对?”
晋王沉默了。齐楚一句话正中要害。此时大夏各地烽烟四起,不是因为外敌入侵,而是很多老百姓都已经不满朝廷将他们当作随要随收的印钞机。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豪强几乎都是冲着富贵而去,但为了吸引流民参加,打的旗号却是堂皇得吓人,个个都像煞忧国忧民的仁人君子。而这个正在批量生产“英雄”的时势中,李雪鳞是外部环境的产物,土匪们却是大夏一手制造出来的。
但晋王也知道,这些家伙虽然像蝗虫一样所到之处破坏殆尽,却大多是些不懂治国也不懂打仗的盲流,成不了大事。真正可怕的还是李雪鳞这种目的明确、手段狠辣的角色。
“齐楚,你们军长到底有什么要求?说吧。老夫想明白了。你们是友军,是帮着我大夏打仗的客人。若谈不成,也不过是大家一拍两散。”
晋王的言下之意已是承认了李雪鳞对原本属于苏合的土地的支配权。就算最差的情况下,也不过是李雪鳞在草原上建国,与大夏做邻居。至于李雪鳞缺吃少穿时会不会像苏合人以及之前的所有游牧民族一样南下劫掠,大家都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齐楚整理一下思路,郑重道:“王爷既然如此说了,那以下就是我们军长的几个要求,您觉得是否可行?
“从眼前来说,我们要共同对付苏合人。因此我军和夏军共同行动,希望贵军能够完全按照我方的战役计划作战。”
有一瞬间,晋王想试试看驱虎吞狼的法子。但李雪鳞从秋天到冬天,还将延续到开春的削弱作战对苏合人的战争潜力会产生毁灭性打击。除非有极其意外的变故,否则国防军的胜利不可逆转。
如果夏军此时做手脚,只怕会寒了李雪鳞手下那些汉人军官的心。晋王不是只看得到眼前的庸才。
“这……准了。”
“谢王爷。那么,一旦消灭了苏合人——至少是辽东的苏合晃豁坛部,我们军长希望能够得到山海关和长城以北所有城池土地的管理权。该交给朝廷的税一文不少,只是官员由我们任命,朝廷批准就行。”
“管理权?”
“是的。军长说,他可以出朝廷对这些地方征税额的双倍,一份交税,一份作为租借费,每年向大夏买下辽州等城镇的管理权。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希望先租借三十年。”
这个从未听过的提法让晋王楞住了。在他印象中,割让土地就是割让土地,胜者拥有一切。李雪鳞的提法倒有趣,居然想将土地和财富分开对待。如果撇开他复杂的身份,这和派遣官员管理并无本质上不同,朝廷还能多拿一份钱粮。
“齐楚,你是说,这些土地还是我们大夏的?”
“是的。军长说,他承认大夏对原有土地以及辽州以北五百里范围内的主权。这些土地上现在居住的人也都会被视作夏人。”
“主权?”
“就是说,我们军长承认辽州以北五百里都是大夏的国土,不容外人侵犯。另外长城以北原属大夏的村镇城池也是一样。如果将来朝廷要求归还,我们同样承认大夏原有疆界以北五百里的主权。”
就算在大夏鼎盛时,辽州城外不出五十里就是胡骑纵马打草谷的地方。五百里,晋王有些迷糊了。一处五百里还不算什么,可长城有多长!这样算下来李雪鳞就算不租了,也白送相当于小半个大夏面积的土地。这到底是谁在割地?
“齐楚,李雪鳞在玩什么花样?”
“王爷,刚才我说了,我们最缺的是人,能从事生产的人。因此您可以看成是我们向大夏雇了长城以北的人口。这些百姓原来为大夏工作,上缴税赋钱粮,现在我们替他们缴。双倍的。我们军长说,如此一来我们有人生产,大夏国库充盈,这叫双赢。”
“双倍?难道要将这些百姓驱役至死不成!”
“这当然不可能。王爷,请相信我们军长的能力。现在百姓们的生产潜力远远没有发挥。何况我们还有……类似于金库的地方。实在接济不上军长会带人去取。”
晋王被这个超出他知识框架的新概念懵住了。如果仅仅从双方的收支情况来看,无论对缺乏后方基地的李雪鳞还是正陷入财政危机的大夏来说都是皆大欢喜的买卖。双赢?看起来确实如此。李雪鳞在王府时的那些点子晋王至今都很赞赏。加之此人既然能凭空组织起一支大军,足以证明手腕的强硬和高明,统御官员自然也不成问题。更何况按照李雪鳞的条件,官员都由他来指派。
但是尽管从古时候就有卖官的故事,很多情况下还是皇帝亲自当起推销员,明码标价。*像李雪鳞这么狮子大开口的却从来没有过。长城以北所有地区仅户部登记在册的就有一百三十余万人口。加上汉族向外渗透的部分,保守估计也有一百八十万汉人。有了这庞大的人口资源,李雪鳞可以放心扩军备战。
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家的土地能用来租借?
齐楚见晋王没有激烈反对,知道对方也动心了。趁热打铁道:“王爷,租借一说只在私下而已。只要朝廷封我们军长一个官,他名正言顺就能接管这些土地,上缴税赋。而且军长既然做的是大夏的官,这土地是谁家的还不明摆着?王爷,就像之前所说的,我们军长说到底是汉人,那些将军们也是汉人居多。作为朝廷的藩篱,总比胡人靠得住罢?一旦双方谈妥了,军长的身世只要我们几个人不说,天下没人会知道。”
晋王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租借土地人口关系重大,得好好斟酌,下次再说吧。不过你说到李雪鳞要建立两支各六万人的大军,可有此事?以他的本事,一个军还怕扫不平苏合?那另一个是派什么用处来着?”
“王爷,您还不知道?”齐楚对大夏漠视情报收集的程度感到吃惊,“波斯在夏天就亡国了。现在苏合西征大军一分为二正打得热闹。等他们打完,无论谁胜谁负总会留下一部。您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老窝被人抄了会如何应对?”
晋王也吃了一惊。但还没等他继续问下去,床上传来一声轻响。
正在交谈的两人一齐转头望去,铁鹰竟已恢复了神智,正拼命要起来。
“行了,躺下吧。”晋王忙按住他,“你要说的齐校尉都已经告诉孤王了。快躺下。真是难为你了。谁能想到毅儿……毅儿那小畜生竟然出此下策!唉……”
“不,王,王爷……”铁鹰大喘几口气,挣扎着说道,“燕州……燕州出事了!”
齐楚和晋王只觉一阵寒意从背上升起。燕州是北伐大军粮道的枢纽,若燕州有变,这支人数已达十五万的军队极有可能重蹈德宗年间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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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皇帝卖官屡见不鲜。汉朝自武帝开始就有了“帽子经济”,公开卖爵位。直到我们熟知的清末,每个王朝概莫能外。红朝虽然没有形成制度,但有“潜规则”一说。
*注:关于德宗年间夏军征苏合惨败的经历,参见本书第一卷第八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