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冒三丈。
从本质上说,中将军长是个很懒散的人。巴不得把权分给得力心腹,自己从超然的角度上统揽全局。用一句话来概括,李雪鳞比起管事,更喜欢管人。
“军长……军长,俺,俺知错了!您打俺鞭子吧。”
“哦,你知错了?”李雪鳞冷笑一声,抽出插在皮带上的马鞭扔给耶律宏,“那就给我说说,你错在哪儿?”
“俺孬,没骨气。”
“嗯,还有呢?”
“俺,俺指挥不当。”
李雪鳞皱了皱眉头:“还有呢?”
“还,还有?”
“少将,我来告诉你他妈的都错在哪儿:”李雪鳞扳着手指,冷冷地说道,“一,你毫无道理的缺乏自信会严重影响士气,最坏情况下可能引起兵变!二、你身为前线指挥官,却要求上司越级指挥,严重干扰整个命令体系,贻误战局!三、你对上级缺乏必要的尊敬和信任,竟想当着我的面撂挑子!至于你所说的指挥不当,有,但远远低于容忍的上限。我从来没要求你们战无不胜,以零伤亡杀敌。身为军人,你重视战友的生命理所当然。但身为一个高级军官,有时候必须将伤亡仅仅视为一个数字,懂了吗!”
“报告长官,俺懂了!”
“屁!你他妈远远没开窍呢!”李雪鳞骂了一句,对耶律宏命令道:“记下:帝国国防军第一军第一师少将师长李铁蛋,因抗命、管理不当,即日起免去其师长职务,军衔降一级,笞……算了,就这样。交军政部备案。”
自钱雄以下,谁也没想到军长给的处罚如此之重。就连耶律宏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同时觉得有些不快。毕竟李铁蛋也立下过汗马功劳,那条纵贯整张脸的伤疤足以说明他是个真汉子。军中带兵讲的是威信。威信有凭军功和为人挣来的,也有靠拍马逢迎借来的。李铁蛋的少将师长,职衔都是靠着一场场战斗攒起来,此次虽然军衔只降了一级,免职实在是太过了。枉他自称天可汗……天可汗应当是胸怀天下的英雄,怎么如此小气刻薄!
“军长,俺,俺知错,俺服从命令。”李铁蛋敬了个礼,黯然向外走去。
“慢着,谁准你走的!”
欺人太甚!耶律宏好不容易才忍着没说出这句话。
“李铁蛋,你还让别人收拾这个烂摊子?回来!从现在开始,你是这一师的代师长。什么时候能把这‘代’字去掉,还是我不得不指派别人接手这个师,就看你本事了。另外,铁蛋这名字也不好,真让你把自己当成个小老百姓了。给我记着,我李雪鳞手下的军官,尤其是高级军官,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否则我不可能让你们晋升。再给我记着,你们迟早要统帅一个甚至几个军,轻易就能毁灭两三个小国,是十足的大人物!你们有足够的理由自信!至于怎么做到傲而不骄,就算是我留的作业,回去好好想想。”
李雪鳞抱着胳膊,走了几步:“铁蛋……唔,铁蛋,铁蛋……铁胆?行!今天开始,你就改名叫李铁胆!你的胆子本就不大,也不用大,但一定得钢钢的。砸不碎、吓不破、压不垮,成为你自己的主心骨,这支军队的主心骨!李铁胆准将,你是老子在大夏时的旧部,你有义务让天下人都看看,一个忠诚、勇敢、机智、顽强的模范军人是什么样!做不做得到?回答我!”
“是!长官!俺做得到!长官!”
“大哥果然是天可汗!”直到回了睡觉的帐篷,耶律宏仍因为白天的一幕心情激荡。那个李铁胆历经大落大起,被李雪鳞先抑后扬,最后竟然激动得泪流满面。可以想见,此人必将有脱胎换骨的蜕变,在成为真正大将之材的道路上跃进一大步!李雪鳞年纪轻轻,手段之高一至于斯。果然当得起“天可汗”之称。
“大哥当然是天可汗。”阿史那哲伦对这个结拜二哥的论调觉得很奇怪。李雪鳞是天可汗,这事不但不是秘密,而且在逐渐变为现实,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可是大哥一开始撤了那个师长时,我真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自然是怕大哥盛怒之下不知轻重,寒了部属的心。”
“为什么?”阿史那哲伦似乎对耶律宏说的事完全没概念。
“‘为什么?’哲伦,难道你自始自终没有怀疑过大哥的判断?”
“当然没有。大哥聪明绝顶,阅历又丰富,胸襟气度也大,怎么可能连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跟着大哥巡营呢。”
耶律宏一个人呆坐在黑暗里,突然间觉得,说不定这看似木讷的阿史那哲伦才是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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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十一月下旬的辽东,已是个滴水成冰的大冷库。原野上覆盖着齐膝深的积雪,这还是因为北风常将表层吹走之后剩下的。在背风处,松软绵厚的雪堆里藏个把人都有余。
这种鬼天气,对于执行作战任务的军队来说简直是地狱。尽管此刻战略对峙的两支军队都是纯骑兵部队,但战马在雪地里不但很难跑得起来,还容易伤了马腿。年初李雪鳞率部转战北迁数千里的传奇背后,是三千人足足换了四批马。
“军长,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马匹不足。扎营了还好。如果在雪地里打仗,损耗的部分很难补上。”
李雪鳞专心检视着挤满军马的木棚,似乎没听到钱雄的汇报。
“除此之外,苏合将良马都征入军中,我们虽然在突袭中抢了七千多匹,却比原来的差得很远,只能充作驮马,或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才分给士兵。而我们随军带来的战马已经逐步从人均二点七六匹减少到一点一三匹,再打一场仗,就不能保证每个士兵都有良马骑了。”
“这确实是个坏消息。”李雪鳞回过头,神色却一如往常,“但是我想问,难道你们就没考虑过用其他方式代替战马?参谋长。”
“用其他方式?”钱雄和李铁胆相视一眼,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没有战马,难道让士兵们徒步和苏合精骑战斗?对方是游牧民族,铁、盐、茶、布,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牲口。
“没错,用其他方式。应当说,冬天的辽东非常不适合大兵团作战,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我一直在犹豫的就是这件事,直到现在听了你们的汇报。总算是能做出决定了。”
“军长,这话之前您也说过,但您究竟在犹豫什么?”
李雪鳞看了看惴惴不安的代师长、参谋长、旅长,笑着拍拍手下将军们的肩膀:“走,回指挥部。又有活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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