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是细如发丝的下弦月。四十个人,四十匹马,借着沉沉夜色隐藏在苏合部落下风五百米处。
李雪鳞迎着朔风翕动了几下鼻翼,悠悠吟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张彪被那两句话里浓浓的血腥味撩拨了,舔了舔嘴唇,嘿嘿低笑了几声。身后三十名多骑兵跟着一阵兴奋。
李雪鳞转过身,低声道:“任务都明白了?张队副和我各领十人反复穿插;沈队副领十人去苏合营地里引燃草把,专司放火;剩下七人散布营帐外,敌人想逃跑立即射杀!若是有人中途落马,不要慌,能抢到马就跟上继续打,不行的话趴地上挪到安全之处,打扫战场时再与我们会合。记着,第一要务是一个不少地活下来,明白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捶击胸甲的声音。
呼呼风声中,响起了一阵抽刀出鞘声,和马蹄踩在松软积雪上的“吱嘎”声。
苏合人护营的狗警觉地竖起耳朵。它们身在上风,闻不到气味。但那么多人马行动时的声音在这冬日的夜里格外刺耳。十多条狗一起狂吠起来。
帐子里的人惊醒了。这儿的苏合男子虽然彪悍,毕竟不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平日做得多的也就打退过分逼近的野兽。等手忙脚乱裹上皮袍,乱哄哄扎堆出门,迎接他们的是银亮的刀锋、红艳的火把,还有纵横劈砍的沉默死神。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无数被点着的干草束仍到了帐篷内外。随着铁塔队绕着营地跑一圈,一条环形火龙升腾起来。熊熊火光照得数百米范围内通明如白昼。
此时苏合人才看清,袭击部落的是一群穿着汉人服饰,还有铁甲护身的骑兵。他们印象中的汉人只有低眉顺眼的汉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算把病弱的杀来喂狗,同宰一头羊也没分别,毫无愧疚。从来就没人告诉过他们,汉人的刀刃也能那么犀利,汉人的骑兵也能那么强悍,汉人——也可以成为屠杀者。
李雪鳞带队在营地里来回冲踏。他并不选人多的地方杀个痛快,但每次都准确地把分散的苏合人往营地中央驱赶一段距离。张彪是个精细人,立刻有样学样。他们两队仅仅二十二个骑兵,已经围起了五百多部民。
一些动作快的苏合男子在混乱中找到了马。刚骑上,完成放火任务的铁塔小队将死亡带到他们面前。几个头脑清醒的想往营地外冲去,但黑暗中飞来的箭矢很明确告诉他们:此路不通。
李雪鳞渴血的欲望被肾上腺素加倍放大。但他仍保持着理智。冷静,冷酷,这是比利刃重甲更致命的武器。他带领十名骑兵排成纵队,围着待宰羔羊一圈圈打转,准确高效地收割生命。今晚,他们就是这片雪原上的死神。
一支羽箭射在李雪鳞的肩上,“叮”一声弹开了。黑甲骑士早已收起了马刀。右手大剑没有花巧的动作,仅凭着马匹的速度,他就是一台无坚不摧的绞肉机。剑刃所到之处,骨断筋折,残肢遍地,化作马蹄下的血泥。
大剑划过,热血在身后喷出。李雪鳞看得分明,那是一对年轻的母子。母亲惊恐的眼中映出一个急速逼近的黑色身影,她在最后关头背过身,将孩子紧紧藏在怀里。但她低估了快马重剑的威力和黑甲骑士的冷酷。李雪鳞只是手腕微微调整了角度,剑锋斜掠而过,手中传来柔和的冲劲。苏合母子的头颅已被抛上半空。
一个男子悲愤地大吼一声,举着根长矛从人群中冲出,直奔他而来。李雪鳞左手下意识地轻轻一振,“踏风”把头偏了偏,让过这一刺。右手大剑自下而上画了个圆,先将长矛格飞,随即剑尖入肉两寸,将男子从左至右开了膛。热腾腾,红扑扑的内脏争先恐后拥了出来,落在冰冷的雪地上升起一股白汽。那男子一时还未死,惨叫着抓起胃肠肝脾,拼命往腹中塞。破裂的肠子中涌出未消化的食物,一股异味在冲天的血腥气中也格外刺鼻。
张彪在挥刀嘶吼。他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将军。但李雪鳞丝毫不带感情,如机器般的精准冷静让他也打了个寒颤。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漆黑的铠甲下是不是真有一个人,还是存在别的什么东西。整个屠杀现场,除了他大喊大叫,那些麒麟队的骑兵和他们队长一样,割肉断骨时一言不发,准确、冷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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