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家后人栽几棵树乘凉也是应该的。
于是乎就出现了非常荒诞的景象——中书省那些个二品三品,最次也有正五品的老头个个鹤发鸠首,却向一个二十冒尖的小年轻早请示晚汇报,而对方正式的官职仅仅是“中书舍人,天子侍读,正六品”。
李毅非常享受这种提前转正的生活。忙归忙,倒是乐此不疲。尤其当自己亲手敲定的决策被转到尚书省具体推行时,那种牢牢抓住权柄的满足感比之十年醇酿更让人如痴如醉。
一次和晋王妃闲谈时,他感叹道:“娘亲,儿现在才知为何那么多英雄好汉、才俊之士,都非要将一生抛在这官场上。”
王妃勉强挤出个笑容,什么都没说。
还有什么好说呢。儿子初尝权力的禁果就深得此中滋味,不肯罢手了。对这种人,劝,真的有用吗。
“……子,世子!”
“嗯。啊!哦,董大人,您继续说。是筹措粮草的事吧?进行得如何了?”李毅元神归位,揉揉太阳穴。烦心啊,哎!女人们就是不能理解军国大事的重要性,连母亲都给自己摆脸色。
董尚华在座位上躬了躬身,道:“现今只征得米一万八千石,麦两万两千石,干草料九千斤,都已派兵护送去了燕州。但离王爷要的还差一半。”
“怎地如此拖沓?大军在外,粮草先行,这可是事关国家存亡的头一等大事!”
“北方各州都已在尽力筹措。无奈今年北旱南涝,不少地方还得官府放粮赈灾。这一来一去,朝廷能收的粮食一下子减了七成。实在是难为无米之炊。”
李毅皱紧了眉,思索一阵,道:“商人可有囤粮?”
董仆射小心翼翼地答道:“按说现下粮价高企倒不关商贾的事。各州府对囤积居奇之人严惩不赦,这当口无人敢以身试法。不过要说存粮,商贾之家比普通百姓要富足些,自然多少也有点。”
“就这么定了!”李毅一拍桌子,“即日起向商贾征收市易税。凡是在中京开店的坐贾,每日征三钱白银,行商征一钱白银,其余州府按制递减。当日完税之人发给凭证。但若是能以粮食抵冲,税额可立减。那些商贾之徒素来奸猾,于国无益。此时让这些人出点力,帮着征粮,也算是高看他们了。我看事不宜迟,着户部把税额核一下就立刻推行全国吧。和苏合的仗还有得打。从南方运粮损耗虽大,但能多收一斛就多得一分胜算。诸公且看如何?”
董尚华和户部白尚书面面相觑,其余品级更下一等的官员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位二十年后中书令说的法子听起来无懈可击。但他们凭直觉感到其中大有问题。可真要说有什么不妥,一时又难以成言。
董尚华为人油滑,谨小慎微。原想要出来劝暂缓实施,或是小范围实施以观成效。但李毅最后两句话已经挑明了,此事不容再议,剩下的只有一些操作层面的技术性问题,按规矩该交由尚书省落实了,中书省的工作就此完成。
虽然这法子急了点,能帮上北伐大军的忙也就是帮上晋王的忙。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过是像世子所说,受损失的无非是些商人而已。这些商贾,不事生产,整天想着从农工身上盘剥,正当好好教训下。
想到此处,气度宽宏的董仆射也就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过问。
李毅见无人反对,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便转尚书省吧。要快!”看着这些高官围着自己忙碌,他脸上不知何时已挂满笑容。
国家大事全凭自己一言而决,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